一片光怪陸離之中,不知是自何處來的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它慢慢從沉睡之中醒來,昏昏沉沉的神識也恢復了少許清明,但眼皮卻是沉得很,根本睜不開,從那微弱的感知中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躺在地上,周圍應該空曠得很。
“哥哥……”
恍惚之間,有一道少女輕柔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一會兒近,一會兒遠,近時彷彿就在耳邊,遠時卻像遠在天邊,也不知那聲音到底來自何方,也不知她在叫誰。
他隱約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
但他實在太累了,他不想睜眼,也不想去想,他只想睡去。
似乎是因為沒有得到回應,不一會兒,那聲音便在不知不覺之間悄然隱去,失去了打擾自己的聲音,他便再一次陷入沉睡之中。
“哥哥……”
“林午……”
“哥哥……哥哥你怎麼了?快醒醒……”
“林午……林午你怎麼了?快醒醒……”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道聲音又一次響起,再一次將他從那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之中驚醒,那聲音依然是忽遠忽近,只是這一次,似乎是有兩個人在呼喚著,其中一個聽起來一個輕柔如雨,另一個則是稍顯成熟些許,兩個人的呼喚聲中,都是帶著焦急,即便如此,卻也掩蓋不掉那柔美的聲線。
若單從聲音來看,這兩個各有春秋的女子聲音,足以令人沉醉。
但他卻並未覺得有多好聽,它們此起彼伏,宛如魔音貫耳一般,惹得頭腦昏昏沉沉的他不耐其煩,他皺了皺眉,心中暗想:
怎麼又回來了?
誰是你的哥哥?
誰又,是林午?
他懶得睜眼去看,更加懶得起身去呵斥她們走遠點,不要吵到了自己的美夢。
他以為,它們會像之前那樣,沒有得到回應,不一會兒便會自己散去了,只是過了好久好久,那兩道聲音仍舊散去,仍舊在他耳邊徘徊,令他無法再次睡去。
他心中煩躁至極,終於抱著滿腔的怒火微微睜開了眼,要殺人的目光惡狠狠地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只是他那副模樣,怎麼看都像是沒睡醒的睡眼惺忪,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更遑論那“惡狠狠”的眼神。
而且這裡的光亮實在是太強了,刺得人炫目,使得他即便無法看清那人的身影,他只隱隱約約地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那人影似乎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身材纖細得令人有些心驚,不知為何,明明看不清楚那人面容的他卻能清楚地感覺到,此時的她哭得梨花帶雨,那副樣子叫人好生心疼。
而恍惚之中的另一道人影則是身材高挑,揹著一把大刀,那把刀實在是太大了,甚至比她還要高兩倍不止,直接是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她就那麼揹著那把刀一步步地往前走著,即便被壓得挺不直腰,只是咬著牙前行,同樣的,他感覺到那雙眼之中滿是倔強,固執地不發一言。
隱約中看著那兩道虛幻至極的身影,他忽而失神,就那麼呆呆地看著,似乎連自己的睏倦都拋之腦後。
腦海之中迴盪著“哥哥”、“林午”這兩個稱呼,但他卻是什麼想法都沒有,神識一片空明,只是單單地為其而沉迷,好似忘記了一切,說上去倒更像是發起了呆。
……
“你醒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男子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走神走得太認真的原因,竟顯得那道聲音無比的突兀,那渾厚而有些磁性的男子聲音響起時令他嚇了一跳,林午心中一驚之下,直接是睜開了雙眼!
一瞬間,繁雜的記憶蜂擁而至,兩道身影與剛才夢中的那兩道模糊身影緩緩重合,其中一人柔弱溫順如水,在自己面前永遠都是一副乖乖巧巧、言聽計從,即便捱了罵、受了委屈也只是抿著嘴強笑著,甚至都不敢大聲哭出來,她就是那道叫著“哥哥”的聲音的主人,她叫小碗,林午記得。
而且,他忽然想起來了,之前在看著林夕衝向那“秦山鎮”之時,他伸手去抓了一把,卻並沒有抓到之時,心中那種忽然一空的感覺為何會讓他感覺似曾相識了。
記得小碗曾經掙脫他的手掌,朝著那忽然爆炸的洞中衝去,纖細的身子被金色的煙霧吞沒,那時候,他也曾伸手去抓,同樣也沒有抓到,這兩個瞬間,給他的感覺都是一樣的,同樣的令他心中為之一空,彷彿失去了什麼一般,而沒有抓到林夕時,那種感覺尤為強烈。
至於另一道聲音,他就更加熟悉了,無論是那把大刀,還是那副固執的表情,有什麼都自己扛著,不發一言的性子,不是那個傻姑娘又是誰?
她叫林夕,夕陽的夕,自己叫林午,中午的午,雖然中午在夕陽西下之前,但她是姐姐,自己是弟弟。
只是,自己到底還是沒能將她救出來,不知道她現在又在哪裡?
眼中帶著一絲黯然,林午抬頭看向剛才出聲的那人。
那是一名男子,穿著一件白衣,一塵不染,一頭長髮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身材挺拔,卻又略顯淡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星目劍眉之間分明帶著一絲凌厲與果斷,但那張臉卻生生被白皙的面板稱託得有些儒雅隨和,帶著幾分書卷氣。
此時,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正看著林午,林午一抬頭,目光便正好與他對視在一起。
林午微微一愣,看著那張臉,那對眼睛,他心中忽然對此人生出了一股熟悉之感,好像在哪裡見過,從那種熟悉感上看來,應該還見過不只一面,只是他一時間想不出此人到底是誰。
“我是均。”
那人似乎是看出了林午心中的疑惑,微笑著開了口。
均。
林午一愣,他心中默唸著這個名字的同時,就像是開啟了記憶之中的一把鎖一般,一股記憶帶著一幅幅畫面在他腦海之中呈現而出。
一副畫面之中,少年站在山巔之上,承受著狂風呼嘯,淚流滿面地看著下方,在山顛之下,是灼灼烈炎通天,那火焰的刺目鮮紅中帶著鮮血的顏色,將夜晚的半邊天都染紅。
那裡是一片巨大的營地,隱約可看到在那烈火之中,有著數不盡的人影正在相互廝殺,甚至還有一道道高大的蠻獸身處其中,發出陣陣咆哮,喧囂之聲滔天,使寧靜二字再也配不上今日之黑夜,那喊殺聲之大,即便是在山巔之上,都能聽得見,足見其慘烈程度。
那少年雖然身處黑暗之中,林午記憶之中有的也只是一個青澀的側臉,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他就是自己面前現在的這名青年!
而在另一副畫面之中,林午卻是看到了一支千人有餘的雄偉軍隊,每名士兵都是身材高大,目光堅定而森冷,氣息強橫,他們身披堅甲,手持利刃,井然有序地疾行在一片漆黑的平原之上,整支隊伍氣氛肅殺!
無錯書吧這是一支精銳之師!
在軍隊的最前方,一名青年將軍橫刀跨馬,一馬當先地縱馬狂奔,他身子微伏,目光堅毅,在他身後,數名強大的將軍駕馬緊隨其後,披風鼓鼓,如血一般的殷紅!
那年輕將軍的手裡,則是擎著一面十餘丈高的血紅戰旗,戰旗在疾衝帶來的狂風之中獵獵作響,狂風帶來的巨大力道,卻不能使這單手擎旗的將軍身子動搖一分!
在那戰旗之上,一隻火紅色的蠍子盤踞其上,在這蠍子的尾部頂端,一朵白色的小花正傲然綻放,在一片黑暗之中醒目至極!
雖然記憶之中的那名青年將軍面如刀削,而如今站在林午面前的均五官略顯柔和,不復那股桀驁不馴,但林午可以肯定他們就是同一人!
而另一邊,一道聲音緊接其後地在他腦海之中響起,一段記憶隨之浮現而出……
那些對話,是從他親眼目睹一名小小的嬰兒手刺利刃,在雪地上爬向倒地不起的敵人,一個個地結束他們的生命的那一幕開始!
“呵呵,其實哪裡有什麼均,哪裡又有什麼小碗……”
這是老藤的聲音。
“你可還記得你所看到的,年紀小小的均,有如神助一般,將那些人全部雜死?你以為他是如何擁有的這股力量?”
“那是通天部落的守護圖騰,和通天部落火種在被滅掉之時結合在一起的,一絲逃逸而出的力量……那絲力量附在均的身上,它是那麼強大,又豈是他小小的一個孩子,能夠承受得住的?那股圖騰力量,以及其中的次種意志,在接觸到他的一瞬間,就已經將他殺死了。”
“而後,那一絲通天部落圖騰和火種偷天換日,以圖騰力量凝結,化為身體,以火種意識凝結,化為精神,就這樣,一個嶄新的均,誕生了……”
“通天部落的守護圖騰,乃是上古神獸,通天獸。雖然上古時候經歷了那一場浩劫之後,實力大打折扣,但是對你這種小傢伙來說,那也是很強很強很強的存在。”
“如果說,你嘴裡所謂那個的均,是通天部落守護圖騰通天獸的一絲殘魂,與通天部落火種的一點火星凝結而成的存在,那小碗,便是那通天獸尾尖的那一朵小白花,那朵與殺戮之中綻放的至潔之花,那朵……通天花!”
“千年之前,火蠻部落滅族之後,小碗也是重傷難愈,重新和均融為了一體,之後,均體內的血脈覺醒,他心中滿是憤恨,在之後的數十年之間,飛速成長……他輾轉於莽州各地,糾結了火蠻部落、通天部落殘部等,率領精兵悍將數千回到故地,找當年參與了火蠻部落之事的所有部落復仇!”
“他雖然是千年難遇的絕頂天才,一身修為可以說是通天徹地,但奈何勢單力薄……他在成長,可當年的那些部落,在之後那數十年之間,也已經是聯合在了一起,依靠著從龍血晶礦脈之中得來的豐富的資源,建立了莽州大地上第一個王庭!那是千年以來,莽州大地上,最強大的王庭,均身邊聚集的那些人,雖然足夠強大,可數量卻根本不夠看……”
“他太過心急了,羽翼來豐就急著去復仇到了最後,他還是慘敗,被人聯手打得差點魂飛魄散,但他畢竟是上古神獸殘魂為身、部落火星為魂誕生的存在,即便如此,他依舊是來死,反而是凝聚為了真身,最後被封印在一處奇地之中永不見天日。”
記憶之中老藤的聲音頓了一頓,他突然看向林午,目光灼灼。
“而你,就是他選定的,來解救他的那位有緣之人!”
而那場對話終結於他冷冷淡淡的回答:
“關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