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是個豪爽漢子,在丐幫裡重情重義,與屬下幫眾皆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對於文質彬彬的儒生向來不對付。
而清規戒律極多的佛門和嬌生慣養的女子,他更是避而遠之。
只是今日一番遭遇,卻讓他心情舒暢,也不管兩人身份,便叫店小二再上了十壇醉春風。
“貧僧不飲酒。”許無鋒閉目謝絕。
“喬大俠,小女子也喝不了酒。”王語嫣在喬峰這一帶大俠面前,頗為侷促,低聲囁嚅道。
喬峰看了看許無鋒,又瞧了瞧王語嫣,卻生出一絲無奈來,自己今日心情大好,卻找不到人開懷暢飲。
“也罷!喬某聊以自慰吧!”說著,喬峰又提起一罈烈酒,倒入碗裡,一飲而盡。
“快哉!”
喬峰神情大是舒爽,但卻絲毫沒影響同桌的許無鋒。
甚至許無鋒連臉皮也沒抽動半點。
“這和尚也忒死板了!”
喬峰深感無趣,但又欣賞之前許無鋒所展現出的推理能力,便道:“小師傅,今日有幸相識,喬某還未介紹則個!”
突然,喬峰猛然起身,抱拳道:“在下喬峰,原丐幫幫主,現已此去這一職,成了江湖野客!”
“貧僧法號無鋒,自漠北而來,特來中原研究佛法,體悟武學。”
“小女子王語嫣,江南人,慕容復是我的表哥。”
喬峰欣慰的點點頭,對著王語嫣笑道:“早聞慕容復大名,只是一時從未得見,今日見了他表妹,卻也是女中豪傑!”
“喬幫主……喬大俠過獎了。”王語嫣想起喬峰已辭去幫內職務,立時便改了口。
喬峰又幹了一碗酒,噴出一口酒氣,大笑道:“無鋒小師傅,喬峰一生愛好結交天下豪傑,今日得見你,便頓時一股親近之情。想來我與小師傅的經歷也頗有些相似。”
“喬大俠聞名在外,貧僧只是一介無名之輩,豈能與喬大俠齊名?”許無鋒謙虛道。
“誒!小師傅不必謙虛,若不是小師傅細緻入微的觀察,只怕喬某也被那三個惡丐騙了!誤以為那三人真是丐幫幫眾,他們在執行門規!”
喬峰提起那三人,把陶碗狠狠一墮,怒道。
“語嫣斗膽一問,喬大俠真制定了他們所說的嚴酷幫規?”王語嫣接著話頭,好奇道。
喬峰搖搖頭,笑道:“丐幫內哪裡有這等幫規?不過是他們胡說八道的。但喬某礙於已不是丐幫幫主,出手提問也不太妥當,若不是兩位俠義出手,只怕今日真讓那三人逞兇了!”
“喬大俠,丐幫在你帶領之下,四處行俠仗義,驅趕過境害民的流寇契丹,為何正在此關鍵時候,卻要辭去幫主之位呢?”
“姑娘有所不知。”喬峰嘆了口氣,眼中似有些猶豫,但他這等豪爽之人,又怎藏得住話呢?
經此一問,喬峰便將自己丐幫在竹林中的變故一一告訴了兩人,雖是萍水相逢,但卻深的喬峰的信任。
“無鋒小師傅,不知你怎麼看?”
一番敘述之後,喬峰雙眼投向許無鋒,或許以這位小師傅明察秋毫的思維,能理清其中暗藏的線索。
許無鋒聽後,也在腦海之中與原著中情節暗自做了對比,相差無二,喬峰的身世便已是板上釘釘了。
他如實相告:“喬大俠,依貧僧之見,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前後並無矛盾之處,想來雁門關的刻字,也能證明這一點。”
“極可能你就是契丹人。”
許無鋒一席話,如晴天霹靂般落在喬峰頭頂。
他原以為是惡賊設計的陰謀,環環相扣,毫無破綻,或許許無鋒能幫他破解這層謎題,但得到的卻是更進一步的證實。
自己難道真是契丹人?
那麼自己所殺的那些契丹人便是自己的同胞,而師父養育自己,汪幫主青睞自己,都是陰謀,只是為了讓契丹人自相殘殺?
心中湧起的怒火讓喬峰提起酒罈,脖子一仰,酒水便如柱般灌入口中。
一罈烈酒喝乾之後,他狠狠將酒罈摔在地上,破碎聲立時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但當他們還未詰責時,已被喬峰的怒目嚇破了膽。
王語嫣同樣嚇得花容失色,往許無鋒的身邊靠了靠。
喬大俠為何一時之間為如此憤怒?!
許無鋒靜靜看著喬峰,沉默不語。
良久,喬峰才冷靜下來,苦笑一聲,道:“多謝小師傅了。喬某準備前往雁門關一探究竟,若一切真是如此,那喬某也自當承擔其責。”
“若一切是真的,喬大俠今後又將如何打算?”許無鋒接著問。
“呵呵呵!——”喬峰笑了兩聲,“便是先找出殺了我養父母和我師父的兇手,替他們報仇後,再返回遼國。”
王語嫣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什麼,畢竟設身處地地考慮,自己面對喬峰的境地,也會感到十分矛盾。
許無鋒點點頭,不再多說。
“啊~~~~好香的酒氣!”
突然,一個酒槽鼻的老翁竄進了店裡,頭髮花白,鶉衣百結,至少卻沒那三名惡丐一般,渾身散發著黴味和餿味。
老翁的衣衫雖然粗糙,但卻乾淨,腰間掛著一個紅色酒葫蘆,但他拍了拍,卻彭彭脆響,顯然是空了。
他一個箭步就坐到了喬峰桌前,翹著腿,大咧咧的坐下,也不顧旁人如何反應,咧嘴樂呵呵的笑道:“這酒不錯,真不錯!”
鼻頭皺了皺,似乎在盡力吸取酒盅的香味。
喬峰自然明白老翁的言下之意,他正愁無人能與他一醉方休,這次來了個老酒鬼,便熱情道:“這位老翁,我這有的是美酒,你儘管喝便是!”
老翁也不客氣,當即揭開一罈封泥,喜滋滋的看著酒水匯入碗中,晶瑩剔透,彷彿見了稀世珍寶一般。
“這醉春風經過許多工藝釀造,確是壽州一帶的好酒!”
老翁喉頭滾動,便飲下一碗,豎起了大拇指讚道。
“的確是好酒!”喬峰也暢懷大笑道。
兩人甚是投緣,一碗接著一碗的幹,看得店小二和掌櫃都愣住了。
這虎目漢子能喝,他們是知道的。
但不知從何處竄出的糟老頭也有這般酒量,屬實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