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許無鋒見少林寺火光燭天，火把如繁星，守僧如林木，戒備之森嚴，卻是極為罕見。
如此陣勢，不似佛門古剎，卻頗有些皇宮禁城的肅穆。
來到方丈室，許無鋒見到上首的玄慈禪師，他目光如電，不苟言笑，頗具威嚴，而玄悲禪師卻謙和地坐在下首，見許無鋒來了，便對他笑著點點頭。
“無鋒法師，聽玄悲師弟所言，你從寺中的種種變故中發現了幾處疑點，不知是聽聞何人所言？”
待許無鋒落座，玄慈方丈便直言問詢，語氣頗重，也讓玄悲禪師吃了一驚。
往日玄慈師兄並非如此魯莽之人，雖具威嚴，但也知曉禮數，今日卻顯得疾言厲色了。
“諸多疑點，皆是貧僧透過玄悲禪師所言，推理得出。”
許無鋒直視玄慈方丈，回道。
玄慈方丈霎時間氣勢陡生，威壓如山般壓來，室內紅燭如風漫卷，搖曳欲滅，光影交錯，宛如群魔亂舞。
玄悲禪師神色一變，玄慈師兄今日極為異常，對一個外來法師，不以佛禮相待，卻驟然釋放出宗師之氣，身後竟有金剛法相凝聚，他身影未動，法相卻已籠罩而來。
此等威壓，許無鋒也在客棧門前的青袍客那裡領教過一次，黃藥師之氣更為邪逸，而玄慈禪師之氣更為剛猛。
這不僅僅是對許無鋒境界的壓迫，更是對他精神的審問，若是心智不堅，所言有假，全然逃不過宗師的慧眼。
只是許無鋒所言句句屬實，即便玄慈禪師攜宗師之境壓迫，他也鎮定自若。
“玄慈師兄，你……”玄悲禪師沉吟片刻，終究出聲勸阻。
“嗯！”
玄慈方丈收斂氣勢，法相消散無蹤，
“無鋒法師勿怪，本座只是怕玄悲師弟受妖人蠱惑，所以便以宗師之慧眼試探一二，一試之下，也明白無鋒法師所言非虛。”
許無鋒卻對此心知肚明，玄慈老和尚便是要瞧瞧自己究竟對當年雁門關變故瞭解多少。
若是自己暴露太深，只怕不會鎮住這老和尚，反而會被他以雷霆手段制服，甚至擊斃！
玄悲禪師見氣氛緩和了幾分，才柔聲道：“既然玄慈師兄查得無鋒法師所言屬實，依我之見，不如暫緩對喬峰的拘捕法令，遣人找到喬峰之後，帶回少林，再當面對質。”
玄慈禪師道：“我輩習武，便是為了降魔除惡，蕩盡世間邪惡，但也不能因此冤枉了清白之人，若是喬峰當真無罪，也不能汙了他的聲譽。但他體內流著契丹人的血，卻是毋庸置疑的。”
“想當年契丹人擾我邊境，戮我同胞，造成多少生靈塗炭，曾經便是一代大俠，若是助夷殺漢，便該召叢集雄除之。”
玄慈禪師聲音渾厚，隱隱有風雷之聲，深夜傳出，卻也振聾發聵，讓人瞌睡全無。
“阿彌陀佛。”玄悲禪師雙手合十，閉目誦經，“族類之爭，當真如此輪迴不止，業障無盡嗎？當年玄苦師弟便是執著於此，這才釀成一樁慘案。”
玄慈禪師卻不為所動：“玄悲師弟，大敵當前，何以婦人之仁？佛祖有割肉喂鷹之慈悲，也有金剛怒目之威嚴，降妖伏魔，除惡務盡！”
“師兄……”玄悲還欲勸說，玄慈禪師卻袖袍一揮，不願再談。
“玄悲師弟，這幾日你便帶著無鋒法師在少林寺中走走看看，交流一下兩地佛法。”玄慈禪師顯得有些累了，低聲交代了幾句。
但許無鋒心念一動，這正好是借閱少林寺七十二絕技的最佳時機。
“玄慈禪師，無鋒有一個不情之請。素聞少林寺七十二絕技為達摩祖師所創，精湛絕倫，便是數百年來也未有人同時兼具一身，貧僧好奇，也想參詳一二。”
探尋別家武學，本是極為挑釁的行為，但許無鋒正好就是借用玄慈老和尚此刻憂心蕭峰之事，無暇他顧的時機，大膽提出這個請求。
加之玄慈老和尚擔任方丈多年，心氣漸高，更是瞧不起外來的和尚，正好用激將法激他一激。
“哼！”玄慈禪師果然嗔道，“無鋒法師，未免口氣太大了點。中原武學博大精深，便是一門絕技也夠我輩精研數十載，何況七十二種絕技，若是樣樣精通，便如達摩轉世！”
言外之意，便是漠北荒蠻之地，如何能修成精神佛法和武學？
“貧僧一月之內，便可盡數學會，少林寺可敢一試？”許無鋒道。
“你以為激將法便能讓本座就範？”玄慈禪師瞥了許無鋒一眼，“但你既然觸動少林威嚴，揚言一月學盡七十二絕技，本座若是視而不見，豈不是置歷代大德高僧的苦修於不顧？便允你一月，但不得謄抄作記，只能在藏經閣閱讀，進出時自有僧人搜查全身。”
許無鋒當即應了下來。
玄慈禪師自然有他的自信，畢竟他深知七十二絕技涵蓋各門功法，要想精通何等之難！
即便是慕容博和蕭遠山如此武學天才，藏身少林三十載，入住藏經閣，也沒能將其中真意學個二三成。
只是他萬萬沒料到，許無鋒還有一門功法系統，千萬功法都能納入其中。
走出方丈室，玄悲禪師就低聲問道：“無鋒法師，你可知少林七十二絕技何等艱深，怎會說出如此託大的話？難道你真有把握？”
許無鋒隨口道：“我也沒多少把握，只能盡力而為。”
“哎！你可知道你如今可是般若寺的法師，所言所行便代表了般若寺，若是練不成七十二絕技，便將漠北般若寺的名聲毀於一旦啦！”玄悲禪師道。
“名聲為空，法號為空，萬法皆空，何來憂忡？”許無鋒答道。
玄悲禪師愣了愣，細思之下，竟覺得此話頗有道理，難道真是自己著相了？
玄悲啊！玄悲！虧你往日苦修佛理，卻是在關鍵時刻管不住心猿意馬，功名利祿！
“阿彌陀佛。”玄悲禪師誦了一聲佛號，平復心緒後，望著許無鋒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此子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