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鳳鳴樓,
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漸停了下來。
一直趴在窗戶邊的小雅仰頭看向窗外的天空,依舊陰沉沉的。
她轉身向屋內說道,“雨停了。”
“終於停了嗎?”小荷不知磕完了多少瓜子,將手中剩下的瓜子丟到桌子上,起身準備向門外走去。
柳姐突然從房間裡衝了出來,來到大門前,心有所感的看向遠處天空的某個方向。
一股莫名的悲傷自心底湧上,淚水不自覺的劃過臉頰。
下一瞬她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軟倒在地上。
“柳姐!!”小荷與小雅皆是一驚,連忙上前攙扶起倒地的柳姐。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啊,剛剛還是好好的,要不要請大夫?”
小荷一時間慌了神,問向跟著出來的洛老頭。
洛老頭沒有回話,緩緩放下終日不離手的煙桿,只是看向同樣的方向,神色出現一絲悲慼,閉上雙眼,整個人似乎一瞬間老了數分,喃喃道,
“鳳主隕落了。”
他欠對方的這份恩情終究還是沒有還上。
洛老頭,全名洛天依,十年前來到鳳鳴樓落腳,成為了這裡的一位賬房先生。
哪怕是李駟也沒有正真瞭解過他的過去。
這位看似其貌不揚的老人實則是上代魔教的元老之一。
魔教洛天依,當年乃魔教第一供奉。
當年的魔教勢力滔天,內部也是人才濟濟,面對魔教未來分成了主戰的鷹派和主和的鴿派。
鷹派大多是以九煞為主的實力高強武者,他們主張以武力直接一統江湖。
鴿派則是以以洛天依為主的供奉團體,他們主張苦心鑽研魔教武學,努力壯大自身,發展到整個正道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們為止。
作為第一供奉的洛天依在魔教武學方面更是佼佼者,各種心法秘笈陣法毒藥皆有涉獵,就連魔教鎮宗毒藥,心魔散也是經過他的改進才得以在正道魔教大戰時大放異彩。
但還沒來得及他進一步研發解藥,魔教內部卻發生了變故,教主功法大成,接受了鷹派的建議,主戰!
作為鴿派第一人的洛天依自然受到了各種暗處打壓與陷害,最後險些身死。
不過對他處刑的是當時九煞第一人鳳凰。
鳳凰作為鷹派強者,與洛天依的私交卻不錯,自然知道洛天依是被陷害,念在同門情誼,
只是廢除了洛天依一身武功,將他放逐中原,並讓洛天依發誓永遠不再回到魔教,不再動用魔教所學。
洛天依感念鳳凰之恩,從此退隱江湖。
洛天依脫離魔教一年,江湖上便傳來魔教大敗的訊息,正道傳奇強者九葉神殺穿整個魔教。
其餘孽或逃或被正道所殺。
洛天依多方打聽都尋不到鳳凰的下落。
直到第三年,他來到金陵城,路過鳳鳴樓時見到了柳姐。
柳姐的容貌和她的身世,讓他立刻篤定,此女十有八九是鳳凰尋找多年失散在外的孩子。
於是,他便留了下來,他在為鳳凰守護這個孩子,他雖一身武功盡失,但作為曾今的江湖佼佼者,他可以輕易暗中幫鳳鳴樓擺平很多難處。
他尋不到鳳凰,但他相信,只要鳳凰還活著,就一定會自己現身。
當鳳凰踏入鳳鳴樓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快結束了,他退到了後院沒有和鳳凰撞見,他魔教的身份太早暴露只會給鳳鳴樓招來災禍。
可是這一等,卻是永別……
老人緩緩跪倒在地上,對著遠處的方向俯身叩首,久久不願起身。
“洛老,你……”小荷現在徹底慌了神,這時她懷中的柳姐紅著眼睛,扶著她緩緩起身又狠狠抱住她,泣不成聲的說道:
“小荷……小荷……我母親沒了……我的母親……她走了……”
陰沉的天空終於破開一道縫隙,一絲陽光照射出來,
鳳鳴樓二樓,柳姐的房間內,陽光透過開啟的窗戶照在桌子上。
桌子上是一封已經開啟了的信紙,透過它捲起的一角可以看出已經被反覆看過許多遍。
陽光照在信紙的最下方几行。
依稀可以看清上面俊秀的字型寫著:
“柳兒,娘此去兇吉難料,
娘這輩子殺了太多人,就算是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但娘從不覺得對不起任何人,除了你和你父親。
娘沒能在你前半生陪你,也不希望拖累你後半生,
若我真的沒能回來,
不必念,不必哭,不必立墳,更不可對外宣揚,擁有一個魔教出身的娘,你這輩子可能就毀了。
就當……你一直沒有我這個娘吧……
勿念
安好
你的母親,鳳”
幾個月前,
鳳凰帶著午馬從鳳鳴樓離開,可以看出鳳凰的心情十分愉悅,一向在外冷著臉的她此時面上都帶有幾分溫度。
已經走出很遠,
鳳凰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回首,看向快要看不見的鳳鳴樓招牌,她笑著對一旁的午馬說道:
“小馬,你說這世間真的有冥冥中的緣分嗎?”
午馬微微一楞,隨即臉色微紅,她想到了自己與項小羽。
“我覺得只要心若信者天自有。”
“心若信者,天自有。心中只要願意相信,上天自然會有。說的好。”鳳凰看著遠處那塊“鳳”字,“我在江湖上的綽號便是鳳凰,我女兒與我分別三十年,酒樓的名字竟然也是帶個鳳字,也正是因為這個鳳字,讓我們母女時隔三十年再次相見。這若不是緣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隨即,鳳凰的神色微微暗淡,“可是,像我這般沾滿血汙的女人也配得到上天的恩於嗎?”
無錯書吧“她現在自己已經將自己照顧的很好,有自己的酒樓,自己的夥計,自己的朋友,她真的還需要我這個魔教的母親嗎。也許,我的存在對她來說反而是個災難。”
午馬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鳳姨,她自己與項小羽在一起也是這般充滿爭議。
“鳳姨,你既然相信這是上天賜給你們母女之間的緣分,又何必拒絕呢,我相信有的時候親情的分量能夠讓人超過世俗的偏見。”
“愛情也是,你是不是還想說這個?”鳳凰揶揄調笑的看著午馬。
陽光的照耀下,桌子上的信紙緩緩化作一團火焰,火焰在空中飛騰,猶如一隻縮小的火鳳凰。
在鳳鳴樓的眾人都沒注意到時,小鳳凰飛出二樓的窗戶,落在鳳鳴樓的招牌上的“鳳”字。
火焰悄然熄滅,只留下一道鮮紅色的花紋,一如當初鳳凰身上那道衣袍上的繡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