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劈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淡淡的血氣飄散在細小的雨點間,在黑夜中,在李駟眼裡對方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黑影,而是一個巨大的血色巨獸,正睜著猩紅的眼睛盯著自己。
李駟顛了顛肩上的女人,想了想還是將對方先放下,對面好歹是個成名高手,不好大意。
薛鄂在李駟之前剛走不久,就趕上了逍遙門一眾,從張無淵那得知對方不過是個虛張聲勢的小賊,直接甩下眾人,先一步追擊李駟二人。
“沒想到那陸老三竟捨得下如此血本請我出手截殺這二人,平日看那鐵公雞的樣子,嘖嘖,總算找到讓他大出血的機會了。”
薛鄂看著前方的白狐男子,心裡實則十分放鬆,甚至有些喜悅。
作為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平日裡看似作為逍遙門副門主高高在上,實則他只會習武,不會經營,日常習武就已經用掉了他大部分積蓄,除了手上的一把血月刀,平日裡都是兜比臉乾淨。
看來今夜要發一筆橫財啊……
薛鄂心裡美滋滋的想著,手也不慢,腰間的血月刀出鞘半刃,一道血色刀芒直破李駟面門。
作為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薛鄂也是頗有名望,江湖人稱血月刀薛鄂,外號與他手上的寶刀同名。
血月刀作為名器譜上有名的名刀,排名三十四位,除了刀本身也充分反映了持刀者的實力。
薛鄂有信心,即便是這小小的一道刀芒,成名以下無人能接。
刀芒未至,人已經收刀轉身,正真的高手從不回身看結果。
然而想象中的刀芒破體的聲音並沒有傳來,傳來更快的是近在耳邊的破風聲。
但比破風聲更快的是李駟的拳頭。
“!”
一瞬間,薛鄂的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作為成名高手的對於危險的直覺,讓他感到全身都是刺痛感,這意味著全身都暴露在致命的危險中。
“這怎麼可能?!”
薛鄂下意識抬頭,看著從天而降在瞳孔中放大的拳頭,這是他最後的念頭。
“噗嗤……”
一聲拳頭到肉的聲響,緊接著便是血水與斷牙四處橫飛,人影交錯,黑暗中的兩道黑影只剩一個還在立著。
看著倒地昏迷不醒的薛鄂,李駟長呼了一口氣,隨即又搖了搖頭,薛鄂實在太大意了,李駟極好的收斂了自己的氣息,以至於他之前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感到,才給了李駟一擊得手的機會。
否則以他的身手,李駟還是要費些功夫的。
不管躺在地上的成名高手,李駟剛剛準備抱起一旁的黃鶯兒的手又頓住了,直起身子,抬頭看向遠處屋頂的黑暗處。
“一個個還真是沒完沒了啊。”
遠處躲在暗處的黑袍人對上李駟面具下的眼神,整個身子都是一僵,下意識的錯開目光,即便很快掩下眼裡的震驚之色,還是被一旁的小雷子注意到了。
“你怎麼了?”小雷子還是第一次見對方如此失態,在他心裡黑袍人一直都是神秘,強大,邪祟的存在,即便對方現在是他師父,他依舊不覺得對方是個好人。
“沒什麼,你那個姐姐不用救了,有那人在,天底下恐怕沒幾個能傷到她。”黑影老者轉身欲走,他一刻都不想再在那人面前出現。
他不會認錯的,那個眼神,十年前深深映在他的心裡,讓他記了十年,即便這麼多年過去,再次看到那人,還是讓他心中一跳。
十年前的一幕幕出現在眼前,也是一個雨夜,天空中電舞雷鳴,地上群魔亂舞,而在眾多群魔中間,卻有一個讓眾魔感到恐懼的存在,
一人九刃,長髮散於肩,長衣隨風舞,閃電劃過他的身後,映照在他的腳下,
無數魔頭的血染透了他的青衫,滿地的屍體,一個眼神,九個刀光讓周圍一個個無法無天的魔教之人愣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那一戰,他一己之力打斷了整個魔教的脊樑,打碎了魔教一統江湖的美夢。
天下人都說那個人已經在十年前死了,但魔教依舊十年不敢抬頭,沒想到如今他還活著好好的,而且就在金陵。
只是十年已過,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當年那人還有幾分功力健在呢。黑袍老人不想親自來試探這個深淺,這次讓他撿到了小雷子這個意外之喜,沒必要再招惹這樣的存在。
“走吧。你的願望已經完成了。”黑袍老人看著還在那看的少年,忍不住皺眉催促道。
小雷子看著昏迷的黃鶯兒,抿了抿唇,難道和她的最後的一次道別都沒有了嗎。
少年低著頭問道,“那人,是不是很強?”
“……武林之巔……”
黑袍老人沉默半響給出這樣的評價。
小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駟的身影,似乎要把他記在心裡,“只要比他強,才有資格回到鶯兒姐姐的身邊,鶯兒姐姐等著我!”
少年心中的承諾沒人知道,但他自己明白就好,因為他一定會實現。
黑袍老人帶著小雷子消失在黑暗中,不知去向。
感受著離去的身影,李駟也是鬆了一口氣,他現在的身體真不一定受的住如此接二連三的高強的戰鬥。
繼續扛起黃鶯兒,感受著肩上依舊昏迷的人兒,李駟忍不住哭笑不得,他在這成名高手一個接一個對付,這人倒是什麼都不用操心,躺著就好。
罷了,救人救到底吧。
李駟幾經週轉帶著黃鶯兒來到一個破舊的小屋內。這裡是李駟用自己攢下的小錢偷偷買下的,倒不是為了升值,只是為了日後不方便之時有個臨時落腳的地方。
現在到正合適。
將人扛進屋,安置好後,感受著滿屋嗆人的灰塵,店小二李駟深感自己就是勞碌的命。
無錯書吧捲起衣袖,簡單將屋子打掃一番後,一直昏迷的黃鶯兒也幽幽醒來。
醒來的黃鶯兒第一眼便看到救下自己的高人正帶著面具,挽著袖子在擦桌子,且手法極其嫻熟。
“……”莫名的違和感一下讓黃鶯兒一下清醒了不少。“你為何如此熟練?”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手中拿著抹布的李駟:“……”
感到自己失言,黃鶯兒連忙窘迫的捂著小嘴,臉頰微紅。
雙方又陷入尷尬的沉默,但很快傷口的疼痛讓黃鶯兒皺起了眉頭。
“我先給你上藥吧。”李駟乘機放下手中的抹布,轉身取藥。
“等等。”床上的女子喊道,李駟停下腳步回首看著她。
“和我一起還有一個少年,你……你能幫我救救他嗎……”黃鶯兒的聲音越說越小,不敢看面具下的眼睛,她自己都覺的自己很過分,對方都好心救下自己,她還要提要求。
不過小雷子是為她涉險,她不能不管。
“不用你費心了,那小傢伙另有高手救走了,不出意外你們以後很難見到了。”李駟淡淡的說道,他還真沒認出對方是魔教之人,畢竟沒有出手,看不出功法。
“這樣啊。”黃鶯兒心中的石頭放下了,但又忍不住有些失落,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相依為命的好弟弟,沒想到竟是萍水相逢,“看來終究是沒有緣分。”
李駟拿來藥箱,準備為坐起來的黃鶯兒上藥。
黃鶯兒縮了縮腿,她想自己上藥,李駟看著她的樣子,笑道:“你還是老實待著吧,我這藥藥效顯著,馬上你就知道了。”
黃鶯兒呦不過,便只好仍由李駟施為,她坐在床上第一次近距離看著這個男人,即便是現在,他還是帶著面具,
是臉上有傷疤嗎,黃鶯兒想著一些面容恐怖的怪人,忍不住打個寒戰,看著眼前的人,心中暗自否定,不會的,一定不會是那樣的。那又或者是得罪了某個大組織或者朝廷被四處通緝,所以不能露臉?
“嘶……啊啊……”
黃鶯兒胡思亂想間,李駟已經撕開她的褲腿將藥粉灑在傷口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黃鶯兒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痛撥出聲,
難怪說著藥粉效果好,這麼疼,眾所周知,療傷藥越疼效果越好,這比一般的療傷藥都要疼的多,效果能不好嗎。
看著黃鶯兒的慘狀,李駟得意的笑了,對方的反應讓他想起當初每次他練功受傷,師姐總是滿世界的追自己,然後將他按在地上給他試用她新配出來的療傷藥,然後李駟總要承受遠比受傷時痛苦百倍的二次傷害。
看著手中的藥瓶,面具下的雙眼微微出神,十年未見,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也許認為自己早就不在了吧,想著師姐若是聽到他死後,哭的死去活來的樣子,李駟不自覺的笑了,可笑著笑著便笑不出來。
他現在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自己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撐幾年,至於心,早在十年前那場大戰時就已經死了。
“還是不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省得到時真的走了還要再傷心一次。”
黃鶯兒疼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看著李駟還站在在那不動,以為還在看她笑話,心中不免有些氣悶,大豬肘子,都是大豬肘子。
李駟看黃鶯兒適應後,站起身來,再從藥箱取出一個藥瓶,來到黃鶯兒面前,
“把上衣解開。”
“你幹嘛?!”黃鶯兒心中本能的一驚,不過隨即看著李駟手中的藥瓶便明白了。
“我自己來。”黃鶯兒低著頭紅著臉說道。
“你確定?這個效果更好。”李駟一臉認真像的說到。
“……”黃鶯兒猶豫了,剛剛的上藥還讓她記憶猶新,效果十分“顯著”,現在來個更猛的,她真的怵了。
無奈,只得含著眼淚,滿臉委屈的慢慢脫下身上的夜行衣,像極了李駟要逼她做什麼似的。
褪下外衣只剩一件裡衣的黃鶯兒,臉紅的像能滴下的胭脂,李駟看著撐起的裡衣嘴角一撇,上次對方是男裝,還沒看出這丫頭還有些東西嘛。
“別亂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珠子。”
黃鶯兒羞惱的低罵一聲,但聲音小的確如蚊子一般,頭偏到一旁,不敢再看李駟。
“我在檢查傷口。”李駟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到,但也收起鑑賞之心,仔細檢視黃鶯兒肋間的傷勢。
三長老中毒後全力一擊還是不可小覷,李駟讓對方轉過身子,伸出食指和中指,點在黃鶯兒傷口對應的後背部,注入內氣,將三長老殘存的內氣逼出。
看似簡單實則對二人都兇險之極,內氣入體稍有不慎就可能對被注入者的身體產生極大傷害,同時使用內氣的人必須對內氣運用極為精細,否則也極有可能被對方內氣反噬自身。
收回雙指,李駟面具下的額頭已經微微出汗,他不會太多醫術,一些極為淺顯的治療方法還是跟師姐隨便學的,
當初師姐想教她,但李駟哪敢學啊,哪次不是被對方治的死去活來,那種醫術他還是算了。所以他更多是靠自己強大的內氣與精細入微的操控。
剩下的一些皮外傷,讓黃鶯兒自己來就好,之前的話不過是嚇唬罷了。
“我自己來?那你還要我脫衣服。”黃鶯兒用一副看人渣的眼神狠狠瞪著李駟。
“我不檢查傷口,怎麼知道你傷的怎麼樣,怎麼給你療傷啊,傻丫頭。”
李駟不屑的撇撇嘴,反正他嘴上可不會吃虧,小白和他鬥嘴從未贏過,只有小荷才能力壓他一籌,
不過用李駟私下和小白的說法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與女子一般見識,然後他這個“男子漢”當天中午就被小荷罰不許吃菜,只准吃飯,告密者是“好兄弟”小白。
李駟走到屋外,將屋子留給黃鶯兒。
雨徹底停了,之前幾欲壓城的黑雲也消散的無影無蹤,獨留一輪孤月照耀四方。
感受著雨後清新的空氣,李駟背後的屋門開啟了,重新穿好衣服的黃鶯兒走了出來,腿上的傷勢並不嚴重。
臉上還有殘存的紅暈,她看著不遠處人影,皎潔月光灑在白色面具上,似乎發出瑩瑩光輝,平添幾分仙氣,
空氣中彌散著雨後的清新,黃鶯兒呆呆的倚在門框上,
這一刻,她的世界彷彿只剩這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