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羅秘境內。

常言道：“山中不知歲月長。”這話放在如今還待在神羅秘境的眾人身上非常適用。

心性之門的試煉，在各人的內心深處悄然發生，這是一場關於自我、關於心性的深刻探索。未能勘破前，就算你是再天才的強者，也只能在其中沉淪，如同迷失在無盡的迷霧之中，無法找到出路。

或許幻境之中已經過去百年、千年，但在外界，卻不過彈指一揮間。

時間，在這裡彷彿失去了意義，成為了幻境與現實之間的橋樑，連線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秘境深處的小空間內，宏偉的心性之門亙古不變地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十幾道人影端坐在心性之門下方，皆是閉目，身上堆積了一層薄灰，若非其內還有生靈的氣息存在，怕是會被人以為是死去多年的屍骸。

在人群的邊緣地帶，嗜血老魔的身影赫然就在其中。

三十年前，他便已經是人界聞名的巔峰強者，站在真仙之下的境界，憑藉著一手年輕時幸運得到的來自遠古遺蹟傳承的嗜血大法，在六境之內罕有敵手。

若非因為作惡多端被當時命神司的第一天才陳鶴年盯上，在二人的對決中受了道傷，損了根基，嗜血老魔恐怕早已經成仙。

他躲藏在極北冰原二十幾年休養傷勢，直到如今，在這心性之門的試煉中，他的狀態將要回到當年的巔峰時期。

嗜血老魔的心魔幻境，是他出生的那個城鎮，一個充滿苦難與挑戰的地方。

他是孤兒，記憶裡沒有爹孃親人的身影，只記得非常年幼時就被人賣到某個江湖幫派裡，被幫派當做工具來培養。

四五歲時，他被簡單地教了一下雜耍的手藝，然後便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被逼迫到街頭賣藝乞討。但乞討的收益全部都得上交給幫派，嗜血老魔雖然學得很認真，雜耍技藝出色，卻仍舊食不果腹，經常遭受無情的鞭打。

在這樣的環境下，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陸陸續續因為各種原因死去了。只剩下他，一個身體素質好點的少年，靠著頑強的意志，捱到了十二歲，卻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那一年，他所在的幫派和同城的其他幫派起了衝突。

他們這些江湖幫派，不可能靠著乞討的那點銀子維繫運轉，大多都有一些明面上營生，不然沒有經濟來源如何養活上上下下那麼多人。

嗜血老魔所在的幫派就是控制著郡城內的數個碼頭，那才是幫派最大的經濟來源。

但郡城內不是他們一家獨大，經營碼頭生意的還有另一家幫派。俗話說，同行是敵人。二者之間一直都有矛盾，直到某一次為了爭奪一筆生意，沒有控制住底線，事情鬧大起來大打一場，雙方都死了不少幫眾。

因此，嗜血老魔的命運，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了轉變。

由於幫派缺人，嗜血老魔從幫派圈養的賣藝乞討的奴隸變成了一名正式的幫派成員。雖然生活依舊艱苦，但至少有了一定的自由。

並且，他還享受到了一點幫派的福利。

那些人給他發了一套算是比較體面的衣服、一把有道缺口的鐵刀。然後，還讓幫派裡的老師傅教給他們這些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一招半式的武功。

雖然幫派本心就是把他們當做耗材雜魚，但也終歸希望自己的雜魚有點戰力不是。

這是嗜血老魔接觸修行的開始。自此之後，他靠著狠厲的性格和在與其他幫派的爭鬥中豁得出命的自覺，逐漸在幫派中打出了自己的地位，順利地高升成了幫派的一個小頭頭。

但可惜好景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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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年，他所在的郡換了個郡守。以往那個對江湖幫派打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傢伙被拿下了。新來的郡守性情剛正，眼裡不容沙子。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把火就是大力整頓郡內那些遊走於灰色地帶的幫派。

嗜血老魔所在的幫派，也在這場風暴中搖搖欲墜。他再次面臨了生存的危機，但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孩子，他已經擁有了對抗命運的力量。

........

“這一幕啊，唉，又是這一幕。”

城郊陰氣森森的亂葬崗，倒在血汙中的青年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象，他的情緒如死水般毫無波瀾。

這是在郡守已經下達最後通牒，幫派即將被官兵圍剿的前夕召開的最後一次酒會上。

此前，幫派內的意見分成兩派，一派主張放棄抵抗，仍由官府奪去他們經營多年的基業。另一派主張抵抗，認為應該聯合城中其他幫派一起，只要讓官府見識到他們的獠牙，估計能讓那位郡守改變想法。

嗜血老魔無疑是抵抗派的一員。

因此，在這最後一次商談的酒會上，他和其他抵抗派的成員一起被投降派下毒暗算，最後倒在血泊之中。

然後——

他醒了。

在那遙遠的記憶中，嗜血老魔之所以能夠從死亡的深淵中甦醒，是因為殺他之人的一時疏忽，忘記了補刀驗屍。靠著天生心臟位置的異於常人，以及幼年時學習雜耍時練就的一手龜息憋氣，他奇蹟般地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如同鳳凰涅槃，獲得了新生。

之後他逃離了這個地方，四處流浪，幸運誤入某處上古遺蹟，得到了一卷《嗜血大法》，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人界因此多了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嗜血老魔。

但現在，在這幻境中。

嗜血老魔第一千三百三十五次從屍山血海中醒來，不是因為幸運，而是在心魔的試煉中，他再次面對著自己的過去，面對著自己的心魔。

只是，嗜血老魔嘴角咧開，猙獰地狂笑，似乎並沒有要直面心魔時的恐懼心理，只有對復仇的渴望。

“這一次，要怎麼來殺那些人呢？”

他盤膝坐在屍骸堆中間，一邊開始修行起無比熟悉的嗜血大法，一邊想這一次幻境他要怎樣虐殺那些仇敵。

在前面一千多次輪迴中，他沒有像記憶中的自己一樣選擇了逃避，而是利用重生的記憶優勢，開始展開自己的復仇。

過程簡單而直接，他依靠著經驗的積累和吞噬血肉在短時間內修行成嗜血大法，然後，將那些曾經背叛自己的幫派成員、一直與自己作對的敵對幫派首領，以及新官上任的郡守，統統虐殺，不留餘地。

嗜血老魔樂此不疲地重複著這段經歷，即使已經過了一千三百三十四次，他仍舊對那些人臉上的驚恐神情充滿期待，對那些血肉的滋味充滿期待。

與其他試煉者不同，嗜血老魔在前幾次輪迴後便知道了這處場景是心性之門的試煉，都是假的，都是幻境。

他也早就清楚怎樣才能從這段幻境中走出去，怎樣才是勘破了自己內心的心魔破綻。

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那樣做，而是開始不斷地輪迴重複這段經歷。

因為，他還沒玩夠呢。

.........

“逆賊，你殺了本官，朝廷會為本官復仇的，你必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郡守府中，看著在自己腳下沒了四肢卻仍然在不斷怒罵郡守，嗜血老魔臉上浮現出變態的笑容，神情似乎有些享受。

他環顧周圍，盡是殘肢斷臂，鼻尖抽動吸了一口充滿血腥味的空氣，而後似乎是聽膩了這段聽過無數遍的辱罵，眼睛都沒眨一下，腳尖發力，終結了郡守的性命，如同踩死一隻螞蟻。

“第一千三百三十……嘖，多少次了來著，忘了。”

嗜血老魔輕微搖頭，也不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將腳下的身體踢到一邊，他看向頭頂那一層雖然看似真實但卻充滿虛假的天空。

他的語氣有些癲狂地說道：“心性之門由神羅大帝的意志化身而成，你想要我止住殺戮，止住嗜血的慾望立地成仙？你想讓我在幻境中放棄修行嗜血大法，從此成為一個名門正派的修士，以此彌補心境缺陷？哈哈哈哈哈！老魔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你想要我這樣做，我偏不這樣做。”

“老魔我就是要以嗜血大法成仙證道，就是要用無數生靈的血肉屍骸為我鋪成一條通天大道！”

嗜血老魔仰天長嘯，話語中充滿了癲狂與不屑，彷彿在向整個世界宣告，他將按照自己的意志成仙。

而後，他的表情突變，對著天空冷冷地說道：“神羅大帝，你不認可這條道，所以不斷地讓我在這幻境中輪迴，想要用時間磨滅我的心性。但老魔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早就找到了成仙的通路！”

話音落下，嗜血老魔體內爆發出一道無比強悍的氣息，濃郁的血煞之氣環繞他的周身，修為境界竟然隱隱有超過六境巔峰的趨勢，他此刻似乎正站在成仙的門檻上，只待最後一躍，便能踏入那至高無上的真仙之境。

“早在第三百次輪迴時，我便洞悉了這處幻境的破綻。之後我不斷驗證完善己身，就是為了達到圓滿境界，然後，藉助你的力量，為我突破真仙之境提供最後的助力。”

嗜血老魔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為自己算計了一絲金仙意志而感到得意。他雙手掐訣，一尊猩紅色的兇獸虛影出現在他的身後，饕鬄大口一張，無盡血氣從四面八方被抽取而來，整個幻境也在同一時間開始波動震盪，整個幻境世界都在為他的成仙而顫抖。

“今日，我將吸取你這一縷金仙意志，作為老魔我的成仙之基，哈哈哈！”

嗜血老魔踏空立在兇獸頭上，閉目掐訣，沉心突破，只待最後一刻的降臨。

.........

與此同時，外界，心性之門前，一群強者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境。

嗜血老魔在現實的身體同樣浮現出成仙前的異象和能量波動，同樣一尊兇獸虛影將其包裹住。

“那是，什麼情況？”

剛剛從幻境中陸續甦醒的命神司的幾人一醒來就感知到了這股讓人異常反感的氣息波動，視線看去，卻發現竟然是他們的頭號通緝犯有了成仙之兆。

“怎麼回事，命神司的情報中，嗜血老魔明明體內還有司令長留下的道傷，怎麼可能在此成仙？”

靈風視線緊緊盯著那一處，心中浮現幾分不祥的預感。

“該死的，這嗜血老魔。”

罵聲來自附近一位被嗜血老魔的動靜打擾到的強者，但他雖然口中在罵，身體卻自覺地向遠處退去，避免待會可能出現的麻煩。

“他一直在偽裝。”聲音來自風玲，作為醫修，她有一手透過氣息判斷修士狀態的絕學。

“他體內道傷早好了，但卻一直裝作還未痊癒的模樣來欺騙世人。為的，可能就是讓我們掉以輕心，等到這一刻的到來。”

風玲繡眉輕蹙，眉宇間有些擔憂。

而同時，王戰天走了過來，他沉著冷靜，分析著當前的局勢，對著眾人說道：

“這下麻煩了，他若在此成仙，我們在場之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我雖透過了心性之門的試煉，但距離成仙那一步還差一點，靈風，你若是沒把握立即成仙與他一戰的話，我建議我們還是走為上策。”

王戰天看向靈風，作為在場之人中最有希望即刻成仙的，他的態度決定後續的選擇。

“我倒願意試一試，只不過，太晚了。”

靈風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他成仙並非從氣息爆發的那一刻開始的，而是早有準備，估計是在幻境之中就已經達到了成仙境界，只是現在才與現實中的天道共鳴。”

“我現在開始已經落後他太多了，最終可能我還在渡劫他便已經登臨仙人之境。”

“那……我們只能走了？”沐狂人橫刀站在一旁，他雖好戰，但不是莽夫，面對即將成仙的嗜血老魔，他清楚自己完全打不過。

“這個……”

“現在想走，桀桀桀，走的了麼？”

正當靈風想要回答之際，嗜血老魔的方向傳來一道奸笑聲，在空間內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