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醫院條件不行，折騰了兩個小時連張大蘭是什麼毛病都沒檢查出來。

唐金寶又開著帶著父母往縣裡。

到了縣裡折騰了好久，又沒檢查出來。

唐金寶沒辦法，只能再往武安市走。

他想找一下唐勝男，因為唐勝男在武安市做生意，認識的人肯定也多，可唐勝男還在老家。

她老家是沒電話的，他們也沒買個BB機啥的。

唐金寶一直到武安市才想起來各村委會都有電話，立刻找了個公用電話亭給唐柔唐勝男都打了電話。

他甚至都沒讓人家接話員給回電話，直接把事兒說給人家接話員，讓人家接話員轉告唐柔唐勝男。

唐柔正在家裡收拾東西呢，就聽到廣播裡說她娘生病了，讓她趕緊去武安市醫院，人都傻了。

“她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就住院了？聽說她這兩天在村裡那叫一個滿面春風，走路帶風。”

“初三那天吃飯，她還多吃了少半碗餃子。”

“能吃能跑能吹牛，咋會出事兒？”

陳建國也搞不清怎麼回事：“甭管咋樣，咱趕緊去吧，對了多帶上點錢，免得錢不夠用。”

等跟唐勝男碰了頭。

唐勝男還很生氣：“生病了不會早點說？就知道給人添麻煩。”

馮金生道：“大概是沒來得及。”

唐勝男又罵罵咧咧了半路。

等到了縣城，又去接了唐大姐她們四個。

沒辦法，不接不行。

要是不接的話，回頭大姐她們知道了肯定要埋怨的。

唐勝男懶得以後再聽廢話，直接帶走拉倒。

反正她和五姐家都有車。

不帶孩子兩輛麵包車拉這些人非常夠用。

兩輛車一路上風馳電掣，一個小時多一點就趕到了醫院。

到醫院找了找，才在急救室外面找到了發呆的唐鐵山和蹲在牆角拽頭髮的唐金寶。

唐金寶這時候已經完全不見香港電影裡幫派大佬的風範了，頭髮亂的跟雞窩差不多，風衣皺巴巴的，皮鞋上都是泥土灰塵。

唐勝男上去就踢了他一腳：“到底咋回事？醫生說了沒？”

唐金寶一看是六姐，站起來抱住唐勝男就哇哇大哭。

唐勝男被他哭的不耐煩：“你啞巴啊？問你話呢會不會說話？”

唐柔拽了下唐勝男：“彆著急，讓他慢慢說。”

唐金寶擦了擦眼淚：“醫生說了一大堆，我都沒聽懂，光聽醫生說很嚴重，就算動手術，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不行的話就真的沒辦法了。”

就是說成與不成五五開。

唐柔很納悶：“她的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嗎？怎麼一下子這麼厲害？”

唐鐵山嘆了口氣：“人家醫生說了，她的身體是看起來好，但其實並不好，只是以前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壓著沒爆發。”

“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她自己忽然不壓制了，那些病就一下子爆發了。”

“很多病，我也沒聽懂。”

唐勝男又想罵人了。

她是很煩很煩很煩張大蘭沒錯，可她從來沒想過讓她就這麼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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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唐金寶一走這麼多年，後來老兩口上了年紀幹不動活兒了，她也不會把人接到自己家。

誰知她心心念唸的唐金寶回來了，她倒想死了？

她怎麼那麼會想呢？

唐柔更是詫異。

這不就像電影啊電視裡經常演的那樣，因為心願未了一直強撐著，結果心願一了，立刻涼涼。

她突然想起了好多年前，似乎是唐金寶剛走的那幾年。

張大蘭就有過這麼一遭。

當時人好像被送到了村衛生所，也被村裡的大夫給下了死亡通知說。

原因是啥，時間太久唐柔不記得了。

她就記得張大蘭是自己受傷後不想活了。

後來她用唐金寶激起了她求生的意志。

後面幾年她又病過兩回，卻很快就好了。

也沒人把這個當回事兒。

人嘛，就像機器，年齡大了總是容易出問題，不是這裡有問題就是那裡有問題。

別說張大蘭了，唐鐵山這幾年也病倒了兩回。

陳長海和王香菊也是隔個兩三年就要進醫院一回。

大家已經習慣了人老了就快要死了就要經常生病這回事，根本沒人把這個放在心上。

自然也想不到張大蘭這麼多年原來一直是在強撐著。

虧她還身體有點發福呢，誰知看似健康的皮囊下面，她的心力早已經耗的差不多了。

她們倆詫異，唐大姐他們更加難以接受。

然而再不想接受，這就是現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沒人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腿都麻了，人都木了，外面的天色也變暗了，手術室終於開門了。

唐金寶撲上去連連問怎麼樣。

護士小姐一臉沉痛：“請節哀。”

唐金寶愣了下，忽然放聲大哭。

誰也沒想到作威作福一輩子的張大蘭就這麼突然就沒了。

等張大蘭的靈堂都搭起來，唐柔和一眾姐妹孩子披麻戴孝的跪在一邊哭靈的時候，她都覺得不真實。

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尤其是哭喪的時候。

明明身體在跟大家一起哭泣，靈魂卻彷彿抽離了身體，高高的站在半空中冷冷的俯視著眼前的悲喜劇。

因為家中兒女出息，張大蘭的喪事辦的盛大無比。

光吹拉彈唱的戲班子就請了三班，唐柔唐勝男唐金寶一人請了一班。

親戚朋友送的花圈更是排的一眼看不到頭。

熱鬧的唐柔都有點分不清這到底是辦的喜事還是喪事。

唐柔覺得不知所謂，村裡很多人卻很羨慕張大蘭身後事的排場。

好多上了年紀的人都說要是自己死後也能辦這麼一場喪事就好了。

哪怕比不上人家張大蘭的盛大，可有一班戲班子，再有十來個花圈那也行啊。

那樣的話就死也瞑目了。

唐柔聽到後都不知道是該悲哀還是該好笑。

三天一過，張大蘭匆匆下葬。

又過了頭七。

唐金寶帶著唐鐵山去海南了。

唐鐵山本來是不打算去的，可經過張大蘭這回事，他可能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不知道還有多少活頭，打算儘可能的和兒子呆在一起。

因此這次唐金寶一勸說他就答應了。

唐大姐她們覺得應該的，唐金寶現在有錢了，當然得給親爹養老。

唐勝男冷笑著撇了撇嘴，覺得這死老頭其實還是重男輕女，想跟自己兒子孫子在一起。

去就去唄，她還樂的輕鬆呢。

又三年後，唐金寶帶著唐鐵山的骨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