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安靜？”

“聖主在上，你們看看那些可怕的玩意，你讓我怎麼保持安靜，我們馬上就要死了！”

被鏈具鎖住脖子的牧羊人老約翰看起來異常激動，甚至顯得有些癲狂。

“我就說這座遺蹟裡住著可怕的魔鬼！你們都嘲笑我，現在相信了吧！你這頭死肥豬看著吧，我們馬上就要像羔羊一樣被破開肚子獻給惡魔了！”

生鏽的鎖鏈扣住的不止老約翰一人，長長的枷鎖環環相扣，前前後後大概綁住了五六十個人，其中大多數都是被土匪脅迫前來莊園打算搬運財物的哈姆雷特居民，還有幾個是沒能逃掉的土匪。

而原本氣勢洶洶打算來劫財的土匪之所以都要逃跑，則是因為鎖鏈盡頭那些此時正牽著他們的傢伙。

魁梧健碩的壯漢手裡拽著鐵鏈，猩紅的血珠順著他巨大的刺爪武器滴答滴答的滾落，一行人就這麼被他拖著在廢墟里穿行，側廊牆壁上微弱的燭火照耀下，壯漢袒露的背脊上傷痕猙獰得好似蜈蚣密集爬行，裝飾著弧形荊棘冠冕的頭盔幾乎像是取代了頭骨一樣鑲嵌在了他的臉上，漆黑的眼窩裡全是平靜的殘忍。

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相似的傢伙，她們身著墨色裡暈染暗紅的長裙，手裡拿著長釘般的權杖，老約翰敢肯定就是這些邪教女巫在使用詭異汙穢的力量驅使著身旁這些可怕的骸骨。

除了領頭的那幾位邪教徒，隊伍兩側還默默地跟隨著幾具駭人的骷髏。

它們身上穿著腐爛的服飾與殘破的盔甲，腳步踉蹌蹣跚，彷彿是從泥地裡剛刨出來的一般，風輕輕一吹就會散架。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過這些駭人的骸骨們硬抗著土匪們的火槍和刀劍，悍不畏死地用它們手上那破爛腐朽的棍棒與鐵劍將土匪們打得潰不成軍。

所以每當有那些幽暗的磷火朝自己照來時，被鐵鏈串起來的囚徒們就會立刻害怕地低頭噤聲，生怕被它們盯上。

有些一輩子只知道種地，從未離開過哈姆雷特的農奴或者膽小如鼠的傢伙此時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近乎暈厥，很多人完全是被鐵鏈拉扯著在地上拖行。

被老約翰罵做“死肥豬”的哈姆雷特村頭兒奧林就屬於此列。

若是往常，老約翰是絕對不敢這樣跟奧林說話的，雖然大家都只是雷文赫斯特家的奴僕，但奧林認識字且會簡單的算數，善於溜鬚拍馬投機鑽營，他從老管家科裡那裡買來了“郡長”的職務，在人口凋敝且領主大人疏於管理的情況下，奧林幾乎就成了哈姆雷特實際上的掌管者。

他和他的兩個兒子分別包辦了關於林地巡邏、乾草監管、耕地劃分、牲畜管理、治安督察、催收稅務、調停糾紛、宣讀領主政令等哈姆雷特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務。

因此在被鐵鏈鎖住的這幾十個人中，大多數人都是衣衫襤褸黝黑乾癟的瘦子，就只有奧林這一個胖子。

此時他正如同一灘爛泥般被鐵鏈拉扯著，手腳不聽使喚地在地上連爬帶滾，自己那件引以為傲的深藍色雙排扣海軍大衣早就被血汙濺得不成樣子，褲襠裡也溼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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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老約翰像是瘋了一樣地咒罵著所有人，奧林呼叫起全身僅剩的那點勇氣讓他小聲一些，他害怕會引來那些邪教徒的注意。

但老約翰完全不聽，彷彿變了個人似得，言語之間憤怒得恨不得要咬上自己幾口。

奧林絕望地閉上眼睛。

或許真如老約翰說的，他們就要變成某個邪神的祭品，被刨膛開肚後懸掛在祭壇上。

老領主已經死了，整個哈姆雷特還走得動路搬得了東西的人這會都在這裡綁著，他知道現在是不會有人來救他們的。

甚至奧林懷疑，就算老領主還活著，恐怕也不會來救他們。

他想起先前那些關於蘭德里柯·凡·雷文赫斯特的流言，關於他深厚的宅邸大門後奇怪的聲音，關於荒野裡瀰漫的瘟疫與海邊隱沒的怪物。

現在這些出現遺蹟裡的邪惡異教徒和死而復生的駭人骷髏或許......

而且就算老領主想要來救他這些可憐的奴隸，雷文赫斯特恐怕也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

蘭德里柯·凡·雷文赫斯特把自己關在莊園裡深居簡出太久了，除了老管家科裡，沒有人知道他的城堡裡發生了什麼，面對著日益貧乏的耕地和逐漸頻繁的盜匪襲擾，那些有頭銜的騎士早就租售了自己的土地、甚至解除了自己的效忠放棄封地，去往城市或其他領主那裡討生活了。

恐懼隨著淚水淌滿奧林那張長滿膿痘的肥臉，並隨著那魁梧的刺爪邪教徒停下腳步而到達了頂峰，他幾乎不受控地顫抖起來，幾次三番地想要嘔吐。

邪教徒們停了下來，這是一片結構較為完整的空曠房間，漆黑的壁爐旁是數排直抵天花板的高大書架，蛛網、灰塵和密密麻麻的圖書塞滿了所有空隙。

比這些圖書更令奧林震撼的是壁爐前一個古怪的東西。

就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感受到了如同深冬的寒夜裡自己失足墜入冰窟般的涼意，那是個半人多高的扭曲觸手，猩紅的卵正懸掛在它的枝頭，如同呼吸般起伏著，隱隱約約有邪惡的光芒在其中一閃而過。

一個倒黴的土匪慘叫著被抓了起來。

邪教徒揮舞著鋒利的刺爪，從那土匪的手掌開始，沿著手臂刨開一條血線，那線條緩慢地遊走於全身直至最後交匯於心髒，因痛苦而加速跳動的肌肉泵發出淋漓的血液，它們全都被澆灌在那個醜惡的觸手之上。

猩紅的卵起伏得更加明顯了，奧林甚至能感受到它傳來的......歡愉？

很快，又一個土匪被如法炮製。

但還沒來得及等奧林慶幸被抓走的都不是哈姆雷特的居民，他就看到自己的女兒被拖了出來。

這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可憐孩子此時已經完全嚇傻了，臉上麻木得完全沒有任何神情。

彷彿一塊即將被扔進火爐的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