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窺伺之人,是嶽不群。
不對。
應該說,是上官雲!
這種神態,不應該出自嶽不群,而應該出自上官雲。
那種睥睨的氣質,那種冷漠的眼神,與曾在鄭縣之外,嶽不群短暫恢復為上官雲時,驚鴻一現的氣場如出一轍。
此刻,他正陰冷地盯著一身嫁衣,和白玉湯進了客棧的佟湘玉。
【老嶽恢復上官雲的記憶了!】
當看見他時,林平之心中不由閃過這個念頭。
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忽然恢復了?
而且。
他現在為什麼這麼看著佟湘玉?
林平之正自念頭轉動時,嶽不群也發現了他,陰冷目光頓時散去,面上也恢復了屬於“嶽不群”的那種凜然正氣。
沒事人一般,衝著林平之拱了拱手示意。
然後就堂而皇之的現身出來,來到林平之身邊,抱拳問道:“在下華山派嶽不群,公子貴姓?”
“原來是君子劍嶽先生!”
林平之也與之虛與委蛇,說道:“免貴姓燕,燕南天。”
他這段時間,一直是以燕南天的形象行走江湖的。
以他如今在異形換骨術上的造詣,改變身形面貌,一次性維持個一二天不成問題,而他又每天夜裡休息時都會恢復原貌,因此也就輕輕鬆鬆。
嶽不群目光一凝,動容道:“沒想到竟是燕大俠當面!”
林平之笑道:“嶽先生知道我?”
嶽不群欽佩道:“燕大俠初入江湖,便為結拜義弟江楓大俠出頭,在濟南大明湖畔當眾擊敗了當世宗師範良吉,現在江湖上誰人不知此事?”
所以說,名氣永遠趕不上經歷,林平之在西域也幹過不少事,比如劍挑千軍,擊退十字劍,挫敗真石觀音,睡了假石觀音,可惜,中土這邊,一切尚無人知。
他也沒有謙虛,當仁不讓:“那看來在下如今也算有些名氣了。”
嶽不群笑道:“燕大俠太謙虛了,能擊敗當世宗師,這何止是有些名氣,說一聲大名鼎鼎毫不為過!”
幫著吹了一通之後,他話鋒一轉,問道:“燕大俠可知道方才那個兩年輕人,是什麼人?”
林平之點頭道:“當初在濟南,我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乃是盜神姬無命與盜聖白玉湯。”
“不錯!”
嶽不群也點了點頭,面色凜然道:“這二人乃是黑道巨擘,名為盜,實為匪,常做打家劫舍,殺人越貨之事。”
“今日之事,我看他們必然是盯上了那位姑娘的幾箱嫁妝。”
嶽不群就是嶽不群,老江湖,眼力十足,一眼就看出二人的目的。
只是關於對二人的評價,幸好他們沒有聽見。
否則那白玉湯指定要悲呼一聲,嶽掌門,你這人怎麼憑空汙人清白?
至於姬無命。
無錯書吧姬某人不在意。
他確實有殺人越貨的匪類行徑。
是盜是匪,並無所謂,有利就行。
而嶽不群頓了頓,就繼續說道:“這種人,這等行徑,實在令人不恥,我一看見,便要生氣。”
“更何況,聽他們對話,這姑娘的丈夫,乃是衡山派的莫小寶,華山衡山同氣連枝,此事,嶽某決不能袖手旁觀。”
他說著滿面怒容,憤憤不平。
林平之明白了。
難怪他要主動走出來打交道,只怕,這句話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表明他的陰鷙,他的忿恨,盡是因姬無命和白玉湯欲行不軌。
以此解釋,方才所展露出的那種陰冷神態。
而最後,他還邀請道:“相逢就是有緣,既然遇見了,燕大俠不若就與嶽某一道阻止此事?”
林平之現在可是燕南天,英俠義舉,分所應當,當即答應道:“若是如此,有燕某在,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嶽不群拱手作揖道:“如此嶽某便代衡山派謝過燕大俠!”
接著道:“只是抓人拿贓,眼下他們還未真正動手,咱們也先不出手,且看看他們打算如何害人!”
“嶽先生考慮周到,就按你說的!”
林平之自然也不會去反對。
這時候,客棧那邊,白玉湯已經一次兩箱,將幾大箱嫁妝搬進了客棧裡。
嶽不群又提議道:“不過,為防他們狗急跳牆,直接痛下殺手,咱們救助不及,我覺得咱們應該一內一外兵分兩路,一路住進店裡,就近保護,若有意外發生,也好及時救人,一路則繼續留在外面觀察,好盯著剛剛離開的那姬無命,以防他會有什麼動作。”
“燕大俠你看怎麼樣?”
林平之看了他一眼,這是不願兩人待在一起,想要分開啊,笑道:“好主意,那就這麼辦。”
嶽不群道:“燕大俠武功蓋世,就請燕大俠進店,就近保護那位姑娘,嶽某就在外面觀察。”
“沒問題。”
林平之繼續點頭答應。
嶽不群提醒道:“另外,那新娘子,畢竟是衡山派莫家的媳婦,咱們雖說要捉賊拿髒,但那白玉湯眼下冒充成了我莫家賢侄,燕大俠若發現他有什麼不規矩的,便也不講究那麼多,還請及時出手,以保全女兒家的名節。”
“交給我!”
林平之點頭答應,臨分開前,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嶽不群疑惑道:“何事?”
林平之忽的抬起手,一掌拍了過去。
嶽不群眼神一凜,面上紫氣一閃,回了一掌。
兩掌相接,平平無奇,未生異象。
只有林平之腦海之中,響起系統的提示:
【打卡嶽不群(上官雲)成功,獲得十年壽元。】
以前打卡他,還只是顯示嶽不群。
而現在,卻顯示出上官雲來了,看來,他體內的那道精神封印,確實是被解開了。
嶽不群退了兩步,皺眉道:“燕大俠這是什麼意思?”
“我每遇見高手,總喜歡與之過招,今日見到嶽先生,一時技癢,得罪之處,還請嶽先生海涵!”
林平之拱手致歉,誠意十足,也可以說是強行解釋。
反正對方信不信,根本不重要。
嶽不群神色稍緩,“原來如此!燕大俠乃是絕代宗師,若是願意指點嶽某,實在是嶽某之幸,只是眼下,還是關注盜神盜聖二人慾行不軌之事要緊,請恕嶽某暫時不便切磋,若燕大俠事後還願意指點,嶽某必當作陪。”
不愧是嶽掌門,就是會說話。
林平之目的已經達到,當然也願意。
隨後,嶽不群繼續在附近潛伏,林平之則是走進了尚儒客棧,向著快要讀書讀傻的呂秀才開了間房,住了進去,就在白玉湯佟湘玉二人房間的隔壁,饒有興趣地聽起牆角——
“我要給你個驚喜!”
“什麼驚喜啊?”
“你想啊,結婚那天,該來的人都來了,這傢伙,小酒一喝,小肉一吃,小洞房一入,小蓋頭一掀,哎呀媽呀,這媳婦長得真漂亮,這不是驚喜是傻啊?”
“哈哈,哪來的驚喜嘛!咱兩早都見過面了!”
“啊?”
……
冒充成新郎的白玉湯,在房間裡和新娘一頓瞎掰扯。
末了,見佟湘玉餓的肚皮呱呱叫喚,還下了樓去親手給她燒菜做飯。
正此時,一曲悲傷的樂聲,自遠而近。
這曲調頗為耳熟,林平之聽出來了,正是瀟湘夜雨。
這個時候,會是誰在彈奏瀟湘夜雨?
林平之望向窗外,雖見不到來人,卻也能猜上一二,不由露出一縷笑容,看來有意思的來了。
忽然曲聲停了。
接著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小貝,你先去投宿吧,我看見華山派的嶽先生了,先去和他打個招呼。”
正是莫大先生的聲音。
莫小貝應了一聲後,腳步聲慢慢靠近。
而另一邊,則是莫大和嶽不群寒暄的聲音。
嶽不群問道:“莫大先生怎麼來關中,可是為了給小寶接親?”
莫大詫異道:“嶽先生怎麼知道?”
莫小寶只是不成器的小輩,他的婚事,不值當通告五嶽各派,自然也就沒有告知華山派。
嶽不群道:“方才,我見到盜神姬無命與盜聖白玉湯盯上了一個新娘子所帶的幾箱嫁妝,從雙方談話中,得知新娘子的丈夫,正是莫賢侄!”
莫大眉頭一皺:“盜神和盜聖盯上了她?”
嶽不群馬上寬慰道:“莫大先生不必擔心,眼下他們還未動手,那姑娘並沒有事,而且,前不久擊敗過範龍頭的燕南天大俠,此刻也正在暗中看護,我們打算在他們動手之時,再捉賊捉贓,一舉將他們制住。”
莫大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嶽不群道:“不知道莫賢侄的媳婦,是哪家閨秀?”
莫大回答:“是漢中龍門鏢局的小姐!”
嶽不群道:“哦?龍門鏢局的小姐?那確實與小寶門當戶對。不過怎麼只有你和小貝過來?小寶自己呢?”
莫大沉默了一下,才道:“他死了,我這趟帶著小貝過來,是要通知女方取消親事,免得耽誤了人家!”
嶽不群詫異道:“啊?死了?怎麼回事?”
莫大道:“此事實為家醜,我也頗難說出口。”
嶽不群十分善解人意:“是我冒昧了,既有難言之隱,莫大先生無需多說。”
莫大隻是唉聲嘆氣。
隨後,他們便又聯袂來到了客棧外觀察。
而客棧之中,莫小貝已經與佟湘玉相認,並向她揭露了莫小寶已死的真相,大驚之下的佟湘玉,急忙拉著她回房間,取出了家傳的烽火霹靂彈防身。
再之後,白玉湯被揭穿了是假冒之人,在烽火霹靂彈的威脅下,找了個報恩的由頭,來解釋冒充之舉。
三個人一起擱那緬懷逝者,哭哭啼啼半天的時候,去盯著被趕跑的倆捕快的姬無命回來了,與白玉湯在樓下碰頭。
白玉湯以佟湘玉是龍門鏢局大小姐,嫁的又是衡山派高足為由頭,打算放棄這一票買賣,但姬無命不肯。
“走鏢的那些,咱們見多了,除了大鏢局、福威鏢局少數幾家,都是名頭大,沒幾個是真有能耐的!”
“嫁的是莫小寶?那不是巧了嗎?更不能放過了!”
“知道我剛剛出去時,聽說了什麼事嗎?有個關中這邊的同行,給我講了一個笑話!”
“就衡山派那個莫小寶,拿成親當藉口,向衡山派的眾多弟子、還有衡山地界的一些江湖人借了一大筆錢,卻拿去嫖昌賭博,將錢花了精光後,又藉口提前交份子錢,拿著張白條說是收取證明,繼續向人索要了一筆錢。
結果被一個債主看見他進窯子花天酒地,於是糾集了好幾個同樣被坑騙的債主,衝進去將他逮了個正著,逼他還錢,結果這人張狂得很,叫囂著他叔叔是莫大,誰敢讓他還錢?錢給狗都不還他們。
這一下惹了眾怒,被攆了幾十里路,不小心掉下了一座山崖,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
暗中。
嶽不群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旁邊臉色難看的莫大,這種事,還真是家醜難揚,說不出口。
客房裡,林平之聽著也頗為感慨。
雖然過程與原著不大一樣了,但結果也差不多。
無論哪個世界,這莫小寶,還真是專幹混賬事。
但不得不說,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實在是訊息靈通。
嶽不群這個盟友都還不知道的訊息,人家就都已經知道了。
而姬無命說了一大通,白玉湯還是不願意幹這一票,與之一番爭執,姬無命眼見如此,便決定單幹。
跑進去直接敲暈了呂秀才,正要拖到後院處理,結果正好被一個剛到的客人撞個正著,也是個火爆脾氣,抽出劍就衝上去要替天行道,然後就被白玉湯從背後給點住了穴道。
姬無命大喜:“哈哈哈,老白,就知道你捨不得這隻肥羊。”
白玉湯道:“我是怕你下重手。”
姬無命殺氣騰騰道:“重手?我要下的是殺手!”
“咱們說好了不殺人的!”
“你想什麼呢?他都看見我動手了,不滅口,等著他去衙門告發我,給我找麻煩嗎?”
白玉湯自然不同意,又是一番爭執。
這時,一陣二胡聲響起。
“誰?”
二人俱一震,尋聲望去,就見到瘦弱單薄的身影,拉著二胡從後院走到前堂。
“啊!莫大!”
“不好!”
兩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扭頭就往外跑去。
卻見人影一閃,嶽不群擋在了門前,摸著鬍鬚道:“兩位,欲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