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那時候便以此為他定了策。
誠然,這一場是天下英雄的劫難……
卻何嘗不是這天下的新生?
他曾經想,將這世界交給偉人,自己只做那暗處的一盞燭光。
在那火苗難以延續的時候,那星星之火式微的時候……
為它遮下一點風浪。
等到燎原之勢成……
他林空何嘗不知道大勢滾滾,那成長之後的火苗或許就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真當他瞧見這天下愴然,這沆瀣一氣!
此前是沒有方向,無處下手,可不是他不願做那銳利的鋒刃……
而今,這天下英雄的一場,便做成這天下的甘霖。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餓狼,肆無忌憚地收斂……
他們還會活的,以為天下而戰的方式。
只是,他趁收斂的間隙抬頭瞧了一眼……
“卻也需要抓緊時間了。”
……
而如他所想,黑暗氤氳中的那戰局還真是多舛。
“開始吧……”
黑袍人影打坐療傷,眉眼間透出無盡的疲累。
這話顯然是對那柳家老頭說的,可那老頭還沒能給出回答,率先回應他的卻是……
“封天封天!”
外面天空中有那少年的聲音中,透露著無盡的喜悅。
他下意識意識到不對,無論是誰家的破小孩,這聲音都不該出現在這個戰場的……
可真正讓他感覺到心慌的卻是……
七重界門無恙,神塗無恙,其餘所有功能都還可以使用,惟獨這運送……
他感覺自己和七重界門……
不,和這片天地以外的空間之間,就像是鋪上了一層薄膜!
似乎伸手就能觸控到,可是那薄薄的一層卻就像是一張大網……
他猛地一揮黑袍,將遮眼的黑夜拍散小半。
“果然!”
他瞧見了那密密麻麻爬上天空的陣紋。
這陣紋他可真是一點都不陌生……
而且速度之快顯然是已經蓄謀已久……
多久?
恐怕戰爭一開始就已經在籌備了!
“有狗!”
他發狂,眼裡除卻憤怒之外滿是慌張。
可是這一份慌張卻沒能給他帶來任何解決的辦法。
“不然陸家的狗崽子怎麼會知道計劃!”
還不只是個撲通的狗!
這大陣明顯是從這戰爭一開始就已經在籌備了,而能知道這麼詳細,甚至提前準備好這封天大陣來針對王家的……
毫無疑問,那條狗地位不低,這樣的人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而且,他才將武器送過來……
這最疲累,最懈怠的一瞬能被抓到……
他通紅的眼睛緩緩抬起,掃過周遭的一切。
卻才只是剛剛抬起,便瞧見一雙帶笑的眼睛對了上來……
正是此前抓到呂慈,在一旁休息的陰陽師。
“閣下何故發笑……”
黑袍已經儘量壓抑自己的怒火了,可聲音裡的慍怒卻還是難掩。
這句話其實問不問都已經沒了多少意義,這雖不是那條洩露計劃的狗,卻一定是在這裡盯梢的狗。
但他何嘗不是在做自己的計劃?
這陸家的封天陣針對性十足,毫無疑問就是為了不讓他走成。
但……
他們留得下嗎?
他身後,是那足以滅世的霸王之軀。
柳家潛心多年,王家……
雖然什麼都沒做,但還是辛苦王家了,至少留了關注而今來收穫果實了。
前前後後歷經近兩百年的時光……
現如今,許多門派都沒能有兩百年的歷史。
這樣耗時耗力,費勁心血養出來的,可從來都不是什麼花瓶……
王家稱他為——武器。
而今,這小小的局現如今困住了七重界門的傳運,卻又困得住他幾時?
只待那柳家老頭得以掌控霸王,而後砸碎這天。
走便是了。
區別不過是時間的多寡,難度不過是……
他還正想著呢,就見那此前假寐的陰陽師站起身來,身上那淡藍色的光芒像是如意的水流一般恣意流轉。
而後身上的狩衣被他隨意一扯,直接便化作一件綵衣。
“如意勁……”
其實他自然看得出來,那衣服必然也不是凡品,只是……
他不識得。
別看四大家這麼多年明爭暗鬥卻都是小打小鬧,真正掏底子、抄傢伙、捅心窩子的事……
還真是從沒有過。
像呂家大少隨身帶著的寶貝,能讓他見過才有鬼了。
綵衣拂過,雖然已經八九不離十,但他還是想要看清那來人……
只是這一瞧,那一雙眼睛卻幾乎要瞪出血來。
那人影連遮掩都不遮掩,如意勁流轉間已經恢復了那人原本的樣貌。
而後再伸手一捋,那採集像是一片鋪卷的雲彩,直接將漫天的黑暗給全然盪開,露出閃耀的星光和下方慘烈的懷城……
以及飛掠過來的道道人影。
霎時間,剛剛還在打如意算盤的他……
算盤崩了!
無錯書吧“果然是我們呂家大少!”
他咬牙切齒,雙目裡幾乎噴出火來。
王家雖然強勢,王家雖然小動作不斷,卻還真不敢站在這天下人面前。
以至於知道這一次人越少越隱秘,只讓一個人來。
甚至,派這一個人來的意思就是……
王家身份顯露的優先順序,要高於武器。
他清楚這一點,但奈何對面的是呂仁……
一樣猜到了!
剛剛他出言拖延,再慢條斯理地和這人捋身份,一切都是為了給身後的柳老頭控制霸王拉時間。
他就像是一堵牆,在這裡一站便已是天下大吉……
什麼天之驕子,什麼少年英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在王家的神塗面前……
但現在如意算盤直接被呂仁砸碎,就剛剛那一捋。
直接便讓他現身在了天下人面前……
神塗用不了。
死都不能用!
“彩蝶衣,四十八年前和你們王家從綠石谷搶來的盒子裡,便是這玩意。”
呂仁足夠貼心,熱情地為他介紹那寶貝。
“怎麼樣,還算好用吧?”
只是才剛剛介紹完便已經欺身,還未臨身,猛地隔空一拳先是砸出!
暴卷的氣浪狂卷,似乎每一縷氣都互不相干軌跡莫測,卻又似乎緊緊纏綿在一起,讓人琢磨不透……
這,就是如意勁。
思索的一瞬間,氣浪到了!
他不刪不避,畢竟身後就是大汗淋漓的柳家老者。
不用神塗……
光是想到這他還是忍不住暗罵。
如果可以用,什麼呂家大少也得給我趴著!
可不能用!
這一點比他命都重要!
故而,所能做的就只是激盪起護身寶氣,時間卻也急,只夠他抬手這一擋……
但只是剛抬手,他便瞧見了呂仁勾起的嘴角。
“看起來幾十年沒爭鬥,某些大族的人都快忘了我呂家的手段了啊……”
他語氣裡滿是調侃。
如果再配上黑袍身周,都不知從哪冒出來那幾縷藍芒……
藍芒幻化,轉瞬便已經化作八方勁力,每一縷都直指他的要害。
這……
就是如意勁!
四大家的手段各不相同,四大家的傳承各有千秋,甚至四大家的延續都各自不一。
江湖上的說書人總是喜歡將他們分個高低,但卻又哪有真正的高低……
可你若是說打架,無論是單打或是亂戰……
呂家的地位甚至其他三家都不敢有半分的質疑!
他只要往那一站,你甚至沒有辦法想象你接下來的死相。
他分明只是像現在這般,或是站在這裡或是朝你打出一拳。
甚至只是規規矩矩本本分分的一拳……
可你卻很難想象究竟暗中藏了多少勁力。
它們總是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你意想不到的任何一個角落,像是陰狠的毒蛇一口咬進你的體內……
而這一口,即便不是要害,那獨特的勁力也會像是附骨之疽一般,片刻不離地在你身體裡撕扯你的筋骨氣血。
故而和呂家作對,很難有活口。
就像此刻黑袍的境遇,你躲閃不得,卻也硬抗不了……
但畢竟是王家的老牌強者。
雖然作為王家最大仰仗神塗用不得,那一身深不可測的修為卻也是半點不作假。
只聽一聲大喝,他渾身的黑袍鼓盪之下身上騰起無數的黑芒。
黑芒輕輕盪開,卻讓他身子都變得恍惚……
“當初時雨村的墨雲身法啊!”
儘管這第一招沒能奏效,可呂仁還是露出坦然的笑。
“大伯,你這用得也太像王家的手段了……”
“可要小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哦!”
他語氣裡調侃的意味幾乎都要流溢位來。
可是抬頭卻瞧見……
三個陰陽師,七個柳家高手,不約而同一齊朝他撲來。
要知道,這三個陰陽師如果放在土御門家族中都絕對屬高層了,而柳家的這些更是如今僅存的碩果……
這些人可沒有不許用本門手段的限制,他們能夠毫無顧忌地大展拳腳。
故而,此時各色的氣,各式的手段盡皆襲來。
這場面可一點都不小……
但呂仁卻半點不慌亂,他雖然不看……
可卻不代表他不知道。
呂家在戰場上的無敵很大程度是建立在奇襲上。
既然這樣,那隻要如這般,或是設餌,或是先下手為強,總之搶得了先機,不讓呂家人去提前鋪展他們的手段不就行了?
可為何從來都是他們呂家人奇襲別人,卻從未聽說別人奇襲過呂家人……
其實真正熟悉呂家的人會知道答案,比如如果此刻那黑袍顧得上說話的話。
但是這一個個柳家人或是這土御門家的死狗……
不可能知道呂家的如意勁到底有多如意。
呂仁從踏入這裡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如在戰場一般將自身的勁力放出去了。
它們可重可輕,重可模擬巨熊的腳步和咆哮,讓人避之不及。
輕的話……
就像是現在,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纖毫畢現地落在呂仁的認知裡。
他們自以為的好機會……
從來都是呂仁露給他們的破綻。
“我呂仁,從出生到今天,還沒敗過。”
他淡然一笑,而後腳下猛地一踏。
那些早就埋藏在陰影和空氣中的勁力從無數莫名的方向飆射而出!
每一道都像是陰狠的毒蛇一般,專咬眾人的要害……
可眾人此前在看黑袍的時候早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再加上這勁力雖然不少,可是他們人也多啊!
若是集中一人兩人可能還真就避無可避,可現在這一招倒是顯得有些多餘了……
只是眾人的笑容都還沒能在臉上呱穩,就忽而聽得一聲低吼。
“迴天!”
呂仁雙手排開,那四面八方的如意勁就像是一個個形狀不一點拼圖。
在眾人避過之後……
化作了一整片的水流,水流不急不緩,甚至眾人都能聽到潺潺的水聲。
可那是如意勁化作的水流!!
之前勁力來襲的時候真正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要襲向要害,而是在周圍的空間遍佈下如意勁的種子。
在這一刻……
轉動!
那潺潺的如意水流忽而變得湍急,圍繞著呂仁,帶動著……
這整片天地!!
轉!!!
連同氤氳,連同黑暗,連同周遭那鮮紅的花瓣!
在場的眾人可不是下邊那些個後輩,他們每一個都是修行一道上的大成者。
可是在此刻,卻就像是一個沒有半點還手之力的弱雞……
在河海隨波逐流。
雖不傷……
“不對!”
“快退!”
他們不瞭解,可剛剛從呂仁手下活著出來的黑袍卻是曉得的。
呂家的如意勁,後勁更大!
果然,經過他這麼一提醒,眾人霎時間便察覺到了不對。
此前一心想要逼近,絲毫覺察不到那水流一般的勁力可不只是想要讓他們近身不得。
那柔柔的溪水看似無力,卻才只是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浸潤了些許進他們身子。
他們可是沒少聽說,與呂家人過手,分明只是握了個手卻整個身子都化作僵硬麻木動彈不得。
更有分明只捱了尋尋常常的一掌,當下覺著無事,幾天後暴死當場的……
無疑,他們險些也成了這其中的一員!
眾人都是冷汗岑岑,急忙後退開來……
呂仁卻也不追擊。
這些人一個個可一點都不好惹,他所做的也一向只是拖住而已。
若是有極好的機會的話倒也不妨可以嘗試進攻……
忽而,他嘴角咧開。
“比如現在!”
話音落下,他身上還沒來得及熄滅的是溪水再次得到活躍。
後背處浮現一個刺蝟頭的人影……
“哥啊,等我一起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