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步調漸漸安定下來。
西野七瀨聽從高山一実的建議,每天在工作之餘認真鑽研劇本和筆記,然後在晚上同桐生分享自己的感悟與心得。
兩人都好似將那個夜晚的故事忘卻一般。
對有些人來說,表演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對有些人來說,只要少加學習指導,便能如臂使指般自然。
蓋因天賦使然。
“臨死前那一段來一遍。”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桐生北齋坐在餐桌前,雙手十指交叉抵在顎下,身前劇本攤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清秀乾淨的字跡。
這是一段無聲的表演,十分考驗演員的表演功底。
客廳此刻已經被收拾出很大一片空間,足以供人表演。
西野七瀨站在客廳中央,微微閉上眼睛,然後睜開,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變化。
她的眼中沒有希望,世界灰敗,枷鎖沉重。
言語上的辱罵,身體上的折磨,在每一個漆黑的夜裡,她躺在床上,手指劃過遍體鱗傷的身體,感受著神經發出的疼痛訊號,默默忍受。
此刻的她,就是古原舞本人。
想要向前伸出手,卻連抬起都無法做到,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只能囁嚅著嘴唇,連口都無法張開。
她已經走向生命的盡頭,她的生機,她的體力,她的視野,都在一點點遠去。
不,不要這樣,至少,至少……想要握住他的手。
然而,這個世上總是缺憾較多。
微微抬起的手無力垂下,眼中失去光芒。
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到。
“馬馬虎虎,還差點意思。”桐生北齋皺著眉頭,在劇本上又草草批註了兩筆,然後劃掉。
“是,我知道了。”西野七瀨沒有因為這樣的評價而氣餒,這些天相處下來,她也算是摸清楚了一些桐生北齋的性子。
他是個十分嚴苛的人——至少對於自己的作品來說是這樣,生活中隨和溫柔,但只要一涉及到自己的作品,就會變得像個暴君一樣。
如果這麼來看,他的“馬馬虎虎”的評價,是不是可以當做好評呢?
這麼一想,她反而柔柔地笑了起來。
“以你現在的水平,試鏡應該是沒有問題了,但你知道的,我的要求不會僅僅侷限於此。”看見西野七瀨的笑容,桐生嘆了口氣。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他感覺意外地不錯,最開始還只是因為不想落了面子所以才指導一下西野七瀨,但現在已經是覺得對方在表演方面有著一定的天賦與潛能,是一個可造之材。
而且,她一直在堅持。
在無數次嘗試都無法收到正反饋的情況下,正常人估計都已經早早放棄,但西野七瀨咬牙堅持了下來。
馬馬虎虎並不是一個很差的評價,至少在他這裡,已經是合格線以上的水準。
更何況,除去這些之外,他並不排斥同西野七瀨的相處,這是個很重要的加分因素。
“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就是試鏡了。”
桐生擺擺手,轉身向臥室走去。
無錯書吧“對了,走的時候記得幫我帶下門。”
……
翌日,桐生北齋本以為自己已經到的很早——離試鏡開始時間還有足足半個小時,但被工作人員引到試鏡的房間前才愕然發現,一旁的等待室內,已經三三兩兩地坐了將近一半想要爭奪機會,躍過龍門的游魚。
等待室內的氣氛安靜而壓抑,他們大多手中捧著劇本,或是沉思,或是嘴唇囁嚅,模擬著發聲與調動感情。
只是掃了一眼,便走進會議室。
富士電視臺專門為接下來這幾天的試鏡準備了一間巨大的會議室,各種長槍短炮擺在一旁,以供主創團隊在觀看完演員的試鏡表現後進行更進一步的分析探討。
森本浩史和石田修吾已經到了,正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看材料。
“早上好。”桐生北齋打了聲招呼,便在兩人中間坐下。
“早上好。”兩人頭也不抬地應道。
“這幾天看樣子都應酬不少?”桐生北齋隨意地拿起一份資料,看了兩眼就扔到一旁。
嘖,不合格,當初是怎麼讓他過的審查。
“桐生桑這幾天倒是悠閒。”石田修吾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這幾天各大事務所的應酬接連不斷,都想給自家旗下的演員要個出演的機會,他和森本浩史見完這家見那家,就沒停下來過。
“誰讓兩位都在這個圈子裡呢?”桐生北齋輕笑一聲。
石田修吾嘁了一聲,不予置否,然後揚了揚手中的材料,“話說回來,這位西野七瀨,真的沒問題嗎?明明只是個偶像吧?”
對於現階段的藝能界而言,偶像,特指邁入平成世代後的女子偶像,只比寫真模特要高一級,處於整個藝能界鄙視鏈的最底層。
因為她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殘次品的聚合,沒有動聽的歌喉,缺乏出色的演技,為了星光熠熠的舞臺,只能用握手券的惡德商法來吸引阿宅們付出時間、金錢與精力。
森本浩史也翻出西野七瀨的那份材料,隨口點評道:“履歷也挺一般,出演電視劇的經驗倒是有,不過古原舞這個角色可不是什麼花瓶角色,對整部劇的觀感影響很大,需要的演技可不低。”
“最開始,我也只是覺得對方的氣質和我所設想的角色形象很像,所以就發邀請了,完全沒考慮演技這方面的事情……”桐生北齋這樣說著,隨即話鋒一轉。
“但是,至少這部劇,我覺得你們可以對她抱有一定期待,或許會有驚喜也說不定。”
見桐生北齋一副自信滿滿勝券在握的模樣,石田修吾和森本浩史對視一眼,彼此都從眼神中讀出對方的意思。
「有問題?」
「有問題。」
微不可查地相互點點頭。
“桐生桑倒是自信滿滿。”森本浩史搭上話頭。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桐生北齋笑而不言,“光我在這裡說你們肯定不信,有些東西還是親眼見過比較好。”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石田修吾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緩緩說道。
左右不過花上幾分鐘時間,屆時是金非金焰烈而曉,自然一清二楚。
成了最好,皆大歡喜,不成也多了個笑話桐生北齋的點,他總之是橫豎不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