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公醉酒時，酩酊高陽下。頭上白接籬，倒著還騎馬。峴山臨漢江，水……水……”

李含溪翻了個白眼，接上：“水綠沙如雪！”

白桃連連點頭：“對對對！沙如雪！”

“桃子，你說你自小就跟在我身邊，咱們不說學富五經，怎麼也算是飽讀詩書吧。怎麼太白的一首《襄陽曲》都背不出呢？”李含溪真真對她有點恨鐵不成鋼，一點沒有她的風範。

前頭阿肆嗤笑出聲，話語間處處透露出嘲笑：“成日裡就知道吃玩打鬧，哪裡有功夫讀書？”

惹得白桃一陣跺腳，不甘心地回嘴。

含笑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鬥嘴，李含溪搖著頭，阿肆平日裡看著有些清冷，見著白桃倒是有些人情味。

撩起車簾，兩邊是青山，馬蹄揚起陣陣塵土，飄揚在風聲裡。

李含溪的眼前不禁浮起那個戴著黑色代面的身影。

“我猜——小娘子是從長安城裡出來的吧——”男子靠近，溫熱的氣息伴隨著低啞的嗓音噴向她的耳垂。

她強忍著瑟縮之意，佯裝鎮定地別開臉，眉眼微挑，道了一聲：“哦？”

這人倒是好眼力，竟然能看出她出自長安。

男子轉了個身，隨手把手中的長刀依放在馬車邊，眼神滴溜溜地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圈，指了指她的衣著：“這可是蜀錦，能穿它的人，非富即貴。”

頓了頓，又突地靠近，距離近得差一公分就要貼上李含溪的臉。

他輕笑：“小娘子該不會是皇城哪家偷跑出來的貴人吧？”尾調上揚，眼神裡帶著不明所以的味道。

李含溪一把推開他，此刻心中也有了惱意，臉色微變：“你到底是何人？”

“哈哈哈——小娘子，這就輪到你來猜了——今兒心情好，也不用小娘子破財了，希望來日再見時，小娘子能把今日欠上的一併還上！”男子拎起長刀，重新扛回肩上，大掌一揮，不遠處的幾人身影一閃，消失在山叢間。

他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含溪，刀影閃過，也瞬間沒了蹤跡。

阿肆飛身，四下打探後回來，對上李含溪的眼神，冷著臉搖了搖頭。

“呵——”李含溪抱著胸立於馬前，歪頭思慮了幾秒，咧了咧嘴，“好一個來日方長……”

襄陽城。

馬蹄在青石磚的地面越行越緩，耳邊是熙熙攘攘的叫賣聲。

李含溪從假寐中醒來，白桃不在身側，側耳，只聽得前方明顯壓低了的驚呼聲。

“阿肆，原來襄陽城如此熱鬧！”

李含溪莞爾，白桃自小在長安長大，從未離開過長安城半步。

而自己，前世雖然到過湖北，但記憶裡的襄陽城跟現在的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兩點。

古樸大氣，秀外慧中。

這是李含溪入目第一眼的感覺。即使兩側遍佈雜亂的小商販，不遠處還有喧雜的吵架聲，這座城市給她的感覺，依然好到不行。

這就是現代人穿越古代後見到大城市後的感覺。

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呀，縣主您醒啦！”白桃掀簾走進來，見到李含溪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外邊，有些欣喜，“襄陽城好熱鬧，我都看到好多好吃的了。”

這是句絕絕對對的肯定句，還能清晰地聽見吞口水的聲音。

李含溪斜了她一眼，打趣：“那你就留在這兒吧，吃遍滿城的美食，整好找個如意郎君。”

白桃頓時撅了嘴：“您又打趣我！”

“我可是說的實話……對了，出門在外，縣主的名號就不用時時喚了。等會讓阿肆去買幾套衣服，咱們扮作郎君出門，免得再有不必要的麻煩。”

李含溪手指敲了敲窗沿，前邊的阿肆爽快應聲。

一行三人到了襄陽城北的旅館，稍作休整後，白桃便嚷著肚子餓了。

阿肆跟在身後瞟她，偷摸著告訴李含溪：“路上瞧見了做涼麵的攤子，饞著呢！”

這倒引得李含溪也來了興趣。

唐朝風化開放，吸引了許多外國人，也帶來了許多國外的食物，算得上歷史中吃食豐富的。

如今快到夏季，天氣逐漸炎熱，胃口也不如從前，來一碗涼麵倒也能緩緩熱意。

“走吧，桃子帶路，咱們一起去瞧瞧。”越過阿肆，李含溪親親熱熱地挽著白桃的手臂，一起踏出旅館大門。

阿肆：“……”

涼麵攤子就在不遠處，走了大概百十步路。攤子是對上了年紀的夫妻開的，見有客人來，熱情地招呼著坐下。

阿肆要了三碗麵，豪爽地付了銀錢，這下攤主臉上更是笑開了花：“三位稍等，涼麵馬上就好。”

手上的動作逐漸加快起來，將煮好的麵條浸入陶罐的冷水中淘涼後，盛於碗中，淋上蒜末、麻汁、醋和香椿菜末，最後，澆上一勺滷製的羊肉碎，這一碗涼麵便上桌了。

攤主老婆子給三人遞上筷子，抹了把額上的汗，催促道：“嚐嚐味道。”

李含溪用手中的筷子把麵條拌開，讓汁料完美融合，淺淺夾了一塊放入口中。一瞬間，涼、鮮、辣三種感覺在口腔裡輪番炸裂，最後完美交融，她粗粗咀嚼了下，迫不及待地咽入腹中，發出滿足的讚歎。

阿肆和白桃也被這種新奇的吃食迷住，“呼啦呼啦”不停歇地快速吸著碗中的麵條。

“如何？”攤主在一旁期待地看著他們。

李含溪笑眼彎彎，豎了個大拇指：“好吃！”

得了誇獎的老婆子這才露了笑臉，言語間有些自豪：“我這涼麵，堪得襄陽之首。就連這襄州刺史，也時不時要光臨我這小攤。”

“哦？刺史也喜愛這涼麵？”李含溪問。

老婆子點頭，指著經過的行人：“這涼麵是襄陽的特色吃食，天熱了百姓們就喜歡吃這個，也算不得稀奇物件。只這麻汁配料，算是秘方。刺史說了，這襄陽城最合他胃口的，就是這麻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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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溪筷尖點了點碗底的汁水，又細細品味了一番，這麻汁裡，除了傳統的調味料外，多了一分辛辣。再品，李含溪瞭然，這是胡椒。

胡椒產自南洋島，是域外傳入的香料之一。此料味辛，卻是羊肉最好的伴侶之一。

攤主夫婦的涼麵，是用羊肉作澆頭，伴著浸了胡椒的麻汁，少了養羶味，味道自然更為融合。

這倒是完完全全體現了人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