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郡的極西之地,寒風當中,竹突然轉頭看著東方,整個人都是怔住。
眼角佈滿皺紋的魏媼見狀,不由奇怪問道:
“你在看什麼?”
此次竹沒有及時回應,而是一直看著東方。
直至,眼角突然流出了一滴眼淚,竹沒有擦拭,反倒任憑眼淚滴落在地: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一陣心悸,這種感覺,好像……某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消失了。”
很重要的人?
魏媼疑惑地看著東方,不知道竹在說些什麼。
不過,正當魏媼疑惑之際,竹卻突然再次說道:
“我得去東面看看,必須去!”
……
秦紀35年二月一日,春。
‘轟隆隆!!’
數百匹快馬快速越過咸陽城門,一邊再次加速向前,最前方的騎兵一邊手舉信件,嘶啞著聲音,用力吼道:
“千里加急,速速退讓!”
“千里加急,速速退讓!!”
“千里加急,速速退讓!!!”
一直喊了三遍,前方正在行進的大軍這才聽到,立馬靠向一旁,不敢有絲毫阻攔。
快馬一直衝進咸陽宮內,直至在階梯前面,馬上的人這才快速下馬,急匆匆地向著主殿前進。
此刻的主殿正在上著早朝。
扶蘇正聽著右北平郡的報告,就在這時,殿外急匆匆地跑進一人,對扶蘇禮道:
“陛下,琅琊郡千里加急……”
“速速呈上來!”
不等侍者說完,扶蘇便站起身來,大手一揮直接打斷。
等前來的騎兵將奏章遞交上來,扶蘇連忙開啟。
可剛看到第一句話,扶蘇的神情便突然有些恍惚。
【秦紀35年一月一日,仲子於琅琊郡病逝……】
仲平……死了?
剩下的話扶蘇沒有再看,他已經沒有看下去的慾望了。
手上的奏章‘砰’的一聲掉落在桌案上面,扶蘇整個人也是搖搖晃晃。
旁邊的趙高見狀,連忙上前準備攙扶,眼睛卻不經意間瞥到了奏章上的內容。
無錯書吧看到之後,饒是趙高,也是不由愣在原地。
力壓天下整整五十多年的仲平,就這樣死了?
秦國的最後一根擎天柱,沒了?
預想中驚天動地的場景並沒有發生,仲平只是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在一個極為普通的日子,普通到讓人完全沒有想到。
不知過了多久,扶蘇這才緩過神來,撐著桌案慢慢地坐了回去,兩眼怔怔地看著被開啟的奏章,扶蘇不由心思複雜。
平心而論,他恨仲平嗎?
恨。
恨他不顧親情,恨他明知限制皇權會阻礙自己子女的發展卻還依舊實施,恨他太過無情,恨他一直壓在自己的頭頂,猶如一座大山一樣,他想搬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可這股恨意,在仲平離開的時候便全部消失。
這兩年來,他看明白了仲平的做法,也知道了他為何要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的態度。
現在,全都能解釋的清了。
仲平在那時已經感受到了天命,也已經知道自己的時間不長,所以,他跟嬴政一樣,在最後的時刻,將心中始終壓抑著的想法實施了出來,將未來自己再也完不成的任務變成了現實。
即便只有一次,他也會心滿意足。
因為這是他最後的遺願,也是他最後為天下人做的事情。
君主立憲制,是他一生的絕筆,更是他為未來之人開的先河。
但這個絕筆,扶蘇寧願不要!
兩眼緩緩閉上,扶蘇長長地嘆息一聲。
隨即,沒過片刻,扶蘇的雙眼便突然睜開,將掉落在桌案上的奏章拿起,遞給了旁邊的趙高:
“宣。”
“諾。”
接過奏章,趙高深吸一口氣,沉聲念道:
“秦紀35年一月一日,仲子於琅琊郡病逝……”
聽到這,階下的臣子不由全都愣住。
蕭何不可置信地看著階上的趙高。
趙高的嘴巴還在張著,可他已經聽不到任何內容。
他的心裡,全被第一句佈滿。
仲平……死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事實降臨之前,所有人都有著一種僥倖心理。
那就是,仲平還能活很長時間。
他們即便做錯事,犯下罪過,還有仲平這個巨人頂著。
可現在,仲平的突然離世,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嬴政與仲平兩人的君臣友誼,已經傳遍天下,也讓天下人歌頌。
嬴政駕崩,天下人想著還有仲平在世。
但仲平離世,天下還能有誰能夠比肩仲平?
蕭何自認不如,李斯自認不如,天下沒有人敢說自己能夠比肩仲平。
如此的人物就這樣離世,讓所有人震驚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悲痛。
秦國的盛世是嬴政與仲平兩人一手造就的,現如今,兩人都已經走了,天下的未來,該是何種模樣?
當趙高唸完,所有人都還沉浸在仲平離世的這個訊息當中。
待這個訊息傳遍整個秦國的時候,天下人都在悲痛不已。
前往凌雲閣的百姓絡繹不絕,前去膜拜的學生人來人往,凌雲閣外熙熙攘攘,凌雲閣內,卻是安靜一片。
仲平的位置,被按照順序擺放在了呂不韋的後面。
所有人都認為他應該排在首位,但按次序擺放,這是仲平的命令,也是他親自下達不讓人更改的命令。
他的人像,是他年輕的時候。
對這種人像,沒有人感覺不對。
因為他在人們的心中,一直都很年輕。
左手握書,右手撫劍,將近兩米的等高人像,讓他永遠地印在了人們心中。
人像下面,刻著他的功績。
建立書院、輔助秦國一統天下、更改刑罰、將公平二字深入人心……
他的功績一塊石板雕刻不下,在他的旁邊,還著重放置了另一塊石板。
那上面,也是刻滿了密密麻麻地小字。
每逢前來禮拜之人,不由對仲平的功績震驚,也不由對他的胸懷感慨,更不由對他的才華敬佩。
天上地下,可能也就只有此人,才能為天下人著想,才能讓天下人再也不受戰爭的苦難。
而這人,恰逢降落在了這個時代,恰逢降落在了需要他的時代。
而他們這些收到恩惠的人,不應該、也不能忘記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