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己亥日。

咸陽街道一片熱鬧，街道上的人全都洋溢著笑容。

一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代表著為秦昭襄王守孝的時間也已經過去，今天，秦國要迎來一位新王，一位年紀最大、繼位最晚的新王。

雖然新王的年紀很大，但咸陽的百姓卻很相信這位新王，因為這位新王一上臺，就與其他國家的新王一樣，頒佈了幾項措施。

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襃厚親戚，弛苑囿。

簡單地講，就是犯小錯的罪人全都釋放，犯大錯的罪人縮減他們的勞役年限，讓他們記住新王的好。

善待秦昭襄王時期的大臣們，告訴他們，你們有功，雖然與我不同代，但我不是個喜新厭舊的君王，更不是忘記你們功勞的君王，你們在我這一代，可以完全地放心做事。

厚賜宗室親戚，不讓宗室那些年紀大、輩分高地老人挑自己的毛病。

另外，將咸陽獨屬於君王的苑囿免費開放給百姓們遊樂，讓他們也見識一下，其實君王與百姓看到的風景，沒什麼不一樣，百姓們就不要說新君王只知道享福享樂，不知道做實事。

街道上的百姓們在歡呼，咸陽宮的大臣們在遭罪。

咸陽宮內，仲平站在百官當中。

隨著秦國的領土變大，領民變多，這官員也是越來越多。

此時還沒有文武之分，文臣也可領軍，武將也可治民，文武兼併才是這個時代的潮流。

不過，仲平就有點不一樣了，因為他只會文，對於領兵打仗，他只瞭解一個游擊戰。

所以，為了不讓別人注意到自己，他選擇站在了百官的最後面，像一個小透明一樣有樣學樣。

祭天，他也祭。

拜地，他也拜。

讚頌秦昭襄王的功績，他也跟著讚頌。

讚頌贏柱身為太子時的功績，他也照樣讚頌。

別管看沒看到，見沒見識過，誇就對了。

贏柱的身體好不容易迴光返照，仲平可不會在這麼喜慶的日子裡當老鼠屎。

噁心了他人不說，更誤了自己前程。

沒有眼力勁的人，在哪都不受歡迎。

跟著學了一天，仲平沒感受到古人文化濃厚，只感覺腰痠背痛，肚中飢餓。

走了一天，站了一天，喊了一天，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

不過，仲平心中倒是有些佩服贏柱。

因為他竟然全都強撐著做完了！

雖然百官很多，但加起來也不到兩百多人，這麼少的人，還站的這麼密集，仲平可以清楚地看到贏柱祭拜天地的樣子。

每上一個階梯，就要停下來喘幾口氣，那樣子，仲平真的擔心還沒上到最頂端，贏柱就會死在階梯上。

不過，事情全都在朝著好方向發展，禮儀終於做完了，贏柱也成功被人攙扶著，跪坐在了屬於秦王的墊子上。

看著真正成為秦王的贏柱，仲平突然有些恍惚，心中莫名浮現出一句話。

凡人臨命終時，皆有所感，覺其大限將至。

仲平感覺，贏柱估計是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這才強撐著身體繼位，體驗一把真正當王的感覺。

一天也好，兩天也罷，三天賺了。

只要坐上那個位置，他就比天下九成九的人要強。

能夠想通，但，仲平心中還是有些難受。

贏柱當王了，就代表著他快要死了。

雖然什麼都沒做，也沒有給秦國擴張領土，更沒有為秦國提拔什麼有用的大才，但確實不能說他是一位昏庸的君王。

畢竟，能在二十多個兒子中，將嬴子楚精準地挑選出來，就證明他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也證明他確實有慧眼識珠的能力。

不像魏惠王，商鞅這樣的大才都能從手上流走，沒有識人之心，更沒有容人之量。

可惜，上天並沒有給他表現的機會。

仲平跟著百官，恭恭敬敬地開始給贏柱行禮，他做的很認真，比以往都要認真。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給贏柱行臣子禮，也是最後一次。

“拜見王上！！”

仲平的聲音很大，可夾在在一百多人之中，也顯現不出什麼。

“平身。”

贏柱的聲音很微弱，仲平雖然沒聽到，但看前面的人起身，他也就跟著起身。

贏柱當王，自然要說上幾句。

羅裡吧嗦說了什麼仲平不知道，站在後面，他一句也沒聽到。

看到前面的人彎腰，他也立馬跟著彎腰。

前面的人喊出聲，後面的人聽到已經差了一點，再喊的話就顯得雜亂。

所以，仲平跟其他人一樣，都靜靜地彎腰不出聲。

糊里糊塗地站了半晌，最後一次彎腰結束後，仲平也是糊里糊塗的離開了大殿。

回到學宮住所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仲平匆匆地喝了點水，便躺下睡覺，勞累了一天時間，確實累了。

……

兩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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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好不容易撤掉的白布，又再一次的掛在了街道上。

上一次是為了秦昭襄王，這一次是為了秦孝文王。

嬴柱死了，成功當了三天的王。

死的不算是悄無聲息，至少有很多人為他真心流淚。

華陽夫人算一個，嬴子楚算一個，蔡澤算一個，嬴政……或許也算一個。

但贏柱死的卻是理所當然。

病重的身體，蒼老的年紀，他若不死，恐怕會讓世人相信長生的存在。

繼位的時候仲平有幸參加，但身死的時候就沒仲平什麼事了。

因為他死的太快了。

秦國兩年之內接連死了兩位君王，一切事情全都從簡。

從昭告到下葬，只用了一天的時間，連讓朝中臣子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給。

而嬴子楚守孝的時間也是大大縮短。

戰國時期，一般人守孝時間大都在三年左右，有些人為了彰顯自己更孝順，可能會將時間延長。

但贏柱身為太子，國事繁忙，自然不能跟一般人一樣，就將時間縮短到一年。

而嬴子楚更加過分，直接從一年變成了一個月。

嬴子楚守孝期間，秦國所有事宜皆是蔡澤在處理交接。

不過，這其中還夾雜了一個不倫不類的人——呂不韋。

經過一年的時間，呂不韋的官職仲平也清楚，秦國客卿。

有名無實的位置。

可就是這麼一個位置，竟然能夠跟蔡澤這位相邦一起處理朝事。

這不得不讓朝中大臣心中有其他的想法。

這一個月裡，蔡澤找仲平喝酒的次數是逐漸增多，時間也是越來越長。

前半個月，喝到一半，時不時還有人來直接找蔡澤，可後半個月，來找的人越來越少。

最後一天，蔡澤竟然直接醉倒在仲平的住宿裡，昏睡一天一夜，無人找他，無人關心。

而明天，就是嬴子楚繼位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