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陸陸續續讀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蘇祺上午去了學校,回來的時候,帶了兩份雞排便當,所以趁著午餐的時間,我把日記裡新內容,從頭到尾的給她講了一遍。
蘇祺沒等聽完就忙著發表意見:“這很明顯,出事當天楚子牧跟顧秋澤發生了口角,原因極有可能就是那張被蹂躪過的照片。這還不明顯嗎?啊?”
“沒錯,如果要把這些資訊強硬的放在一起,那答案自然很明顯,但這些未必就是全部,或許會有很多我們並不瞭解的線索。”
我是一個十分講究穩妥的人,所以在沒有蓋棺定論之前,我總覺得事情會有無限的可能性,我也不確定應該是優點還是缺點,蘇祺給我這種性格一個總結,那就是疑心病太重。
“其他的先不去理會,先把掌握的資訊連起來,他們兩個爭吵的原因是那張照片,而楚子牧很明確的交代了,這不是他自己,那照片最大的可能就是顧秋澤嘍?兩個人總不至於拿著其他人的滿月照片開吵吧?有沒有道理?”
“有道理”我饒有興致的看著蘇祺,事實上要早已經有了這種猜測,但是我還忍不住想要聽一聽,她的想法是否和我一致:“然後呢?”
“然後就更明顯了,楚子牧的母親抱著另外一個孩子去拍滿月照片,能證明什麼?證明這個孩子也是她的兒子吧?再退回去想,顧秋澤是個孤兒,兩個人又因為這張照片爭吵不休,這能說明什麼?說明照片裡的這個孩子,極有可能就是顧秋澤。”
“他們兩人是親兄弟?”
“聰明!”蘇祺洋洋得意的抱著肩膀:“要我看,顧秋澤也是楚媽媽的親生兒子,所以在日記的最後,楚子牧才會說,他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這種說法雖然有些狗血,但似乎也是目前唯一能夠合理的解釋,而按照這樣的推論,很多事情似乎也都迎刃而解了。
“也不完全是這樣,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我說:“那就是,兩個人的身份發生了逆轉,顧秋澤是楚媽媽的親生兒子,而楚子牧並不是,不然,找到自己的親生兄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兩個人又為什麼會吵架?只能是兩人的身份發生了衝突。”
“好,就按照這種情況來假設,當初警方透過死者DNA的比對,死者跟楚媽媽的DNA相符,這才得出了死者為楚子牧的結論,但實際上,所有人都被迷惑了,因為顧秋澤才是楚媽媽的親生兒子。”
“楚媽媽肯定知道這裡面的一切。”
“當然,對於一個人的身世,沒有誰會比他的母親更清楚。”
“起初我一直對於楚子牧和顧秋澤兩個人的關係存在很大的疑問,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跟一個孤兒,即便是小時候的幫扶物件,也絕對不會發展成這麼好的關係,畢竟他們的生活圈子相差太大了。”
“難道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蘇祺說著,嘆了口氣,又把肩膀慫起來,繼續說:“雖然我們不知道當初是什麼原因讓楚媽媽放棄了親生兒子,現在還無從推論,但是我想一再促成兩人成為朋友的肯定是楚媽媽。”
我點著頭,不得不說蘇祺的思路十分清晰,而且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這也是最合理的解釋:“假設這一切成立,楚媽媽在某種情況下不得不跟親生兒子分離,而從小被收養的楚子牧就像她的親兒子一樣,所以她在知道自己親生兒子下落之後,就想方設法的讓兩人相識,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不動聲色的和親生兒子團聚,只不過這裡面還是存在很大的疑點。”
“什麼疑點?”
“楚媽媽為什麼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和自己的親生兒子相認?她有什麼苦衷嗎?”
“要想搞清楚這一點,恐怕得從當初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查起吧?也就是,楚媽媽為什麼會拋棄自己的親生兒子。”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日記拿了過來,這個本子從外觀上看似乎經歷了十幾年的滄桑,十分的破財殘舊,但它絕對是我讀過的包括小說在內,最好的故事。
但是,如果現在查起將近三十年之前的事情來談何容易?所以,我們不得不學期中學時考試的方法,遇到不會的題就空著,做下一道題,所以,我們暫時將這個問題放在了一邊,繼續尋找有價值的線索。
日記2016年9月15日
在看到那張照片之後,我的腦子幾度陷入到無比痛苦的境地,沒錯,那張滿月照片裡的人是顧秋澤,在森田把那天的經歷告訴我之後,我就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當時顧秋澤拿著這張照片來找我,我正在書房準備一份合同的草案。
“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顧秋澤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大大咧咧的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開始胡亂翻著茶几上的茶罐。
“我很討厭別人在不敲門的情況下進我的書房”這一段時間他都在汪凝管理的犬舍待著,我也有兩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過他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到他,我突然心生一種無比的厭惡:“沒有我的允許,也不要亂翻我的東西。”
顧秋澤停了下來,用手搓了把鼻子道:“你的東西?你不提這茬我還想不到怎麼開口呢,嘿嘿,恐怕這麼多年來,一直是你在享受著我的東西吧?”
“我真的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讓你變成這幅模樣?毒品嗎?”
“我變成什麼樣跟你沒關係,現在我要拿回我的東西。”顧秋澤把那張滿月照片放在桌子上:“認識這個人嘛?看看,跟我長得像不像?”
我低頭看了一眼,照片中是個胖乎乎的男孩,坐在一張布藝的沙發上,由於剛剛滿月還坐不穩,照片中明顯能夠看到一隻大人的手在後面扶著孩子讓他保持坐著的姿勢。
“這是什麼?”其實,他拿出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已經有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這是我的滿月照片,你看看跟我是不是很像?”顧秋澤把照片放在臉旁,說實話那麼小的孩子跟一個成年人相比,幾乎看不出什麼相似之處。但是,在照片的旁邊寫著一串小字“顧秋澤,生於1989年三月五日”旁邊還有一個拍攝地址的水印,上面寫著的地址,就是我們之前居住的老宅。
看到這樣的字樣,我只覺得太不可思議了,當然,在此之前,我需要補充介紹一下我的身世,我的親生母親因難纏而死,父親進了監獄,從此沒有出來過,我剛出生不久就被我現在的媽媽領養,當時,她正帶著她不滿一週歲的孩子在醫院住院治療,據說孩子是得了非常嚴重的疾病,幾乎沒有救活的希望,在醫院不到十天就死了。當時,她就把我接回了家,把我當成親生兒子一般撫養成人,在我讀大學的時候,她告訴我這一切,對此我並沒有太多的苦惱,從小到大我就已經認定了她是我的親生母親,這一點絕對不會因為我的身世而改變,所以這件事情對我的影響並不大,沒過多久,就一切恢復如常。當顧秋澤把照片拿出來的時候,我首先想到,這應該是媽媽那個死去孩子的照片吧?怎麼會到他的手上?
“這是我從你媽媽那裡拿到的,不,應該說是我媽媽,我才是她的親生兒子……”顧秋澤說到這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拿起一罐茶,抓了一把放進杯裡:“所以,這裡的一切都應該是我的,這麼多年來,是你佔有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明白了嗎?”
顧秋澤說話的神情就像是一個討債者。
“不可能,媽媽的那個兒子已經死了,在還不足一歲的時候就死了!”我以一種憤怒的眼神看著顧秋澤。
顧秋澤不以為然,但整個臉上的肌肉都在不規律的跳動:“想不到吧?我根本就沒死,那些話都是她騙你的,哦,也不一定,或許當時她對此並不知情,她讓人把我扔掉的時候,肯定不會想到一個重病的嬰兒可以活到今天。”
“你是說,媽媽知道這件事情?”
“當然,不然我怎麼會拿到這張照片?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們大可以去一下鑑定,這件事情並不難求證。”
我努力的回憶著,我是跟著媽媽一個姓,姓楚。至於我的養父,我從未見過,媽媽也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他的事情,我只是因為的記得,他確實姓顧。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覺得這應該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這確實是我的真實想法,我原本就拿顧秋澤當成自己的兄弟來看待,儘管這段時間,他的惡習讓我無比的厭惡,但如果他真的是媽媽的親生兒子,那這種闔家團圓的局面豈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運嗎?
“真的高興嗎?”顧秋澤反問了一句,接著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屁股坐在我的辦公桌上:“那你覺得你應該如何補償我呢?”
“補償?”
“當然,從小到大你享受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你不應該補償我嗎?”
“你想要什麼呢?”
“錢!沒有什麼比錢更實惠。”
“然後呢?”他這種表現真是讓我有些失望。
“沒有然後。”
“相比之下一家人的團聚,要比錢更重要吧?”
“哼,那只是你們有錢人的想法,像我這種人,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給我,我們或許還有機會成為一家人,不然,我會把這一切,這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媒體,這樣的話,對你這個青年企業家的影響一定很不好吧?”
無錯書吧我並不怕媒體知道我的身世,而且這樣的情況,只要我想,我絕對有能力把所謂的負面影響轉化成一種營銷,但是,我並不想這麼做,儘管顧秋澤這種很明顯的敲詐行為讓我十分厭惡,但我考慮到媽媽的感受,包括這裡面我跟顧秋澤之間的交情,我還是希望這件事情能夠有一個好的結局,哪怕是把我所擁有的這一切跟他去分享。
這絕對是我當時最真實的想法,我的記憶不會騙我,所以我也問顧秋澤:“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但前提是把所有的惡習都改掉,我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夠團聚在一起,我願意把我擁有的一切都跟你分享。”
顧秋澤的神情有了些許的變化,他長出了一口氣,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似乎是不相信我會有這樣的態度。
“哥哥”我站起身來,握住他的手,我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發抖。
“你說的是真的嗎?”顧秋澤的情緒也有些激動,我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補償也好,親情也罷,至少我覺得我這麼做,也是媽媽希望看到的結果。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聊了很多,關於小時候的事情,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顧秋澤似乎也能體會到除了金錢之外的情感,即便是他對錢如此的嚮往,我也能夠理解,一個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渴望擁有富足的生活,這絕不為過,我也認真的考慮過,會把我擁有的財產分給他一半,當然,是要在他戒除毒癮之後,我們的聊天很愉快,後來,我決定帶他去老宅看一看,再接下來的記憶,突然變得十分模糊,我拼命地回憶我們去了老宅之後發生了什麼,可是那段記憶被打的支離破碎,我盡了全力,也只能想起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有酒,有菜,還有熊熊的大火,恍惚間我似乎還看到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和汪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