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最後一縷烏雲潰散。
月光像一柄銀刀,斜斜刺進廁所的磨砂玻璃窗。昏黃的壁燈與冷藍的月輝在瓷磚上廝殺,將水和斑駁的地面切割成陰陽兩界。
熱水管突突震動著,蒸汽在鏡面爬出半透明的藤蔓。水珠沿著鏡框滑落,在霧面劃出一道窺視的縫隙。
“看來諾語是真的累了呀,連話都不跟我說一句。也是,諾語也是人,也有累的時候,五六個小時確實太久了,整晚做還是不太現實,強行的話諾語你身體恐怕就要出問題了。”
水霧在昏黃的燈光下緩緩流動,像一層半透明的沙幔,將兩人籠罩在朦朧的光暈裡。
白詩予指尖還帶著情慾未褪的餘溫,輕輕剝開坐在板凳上,背對著自己的少年,溼漉漉的髮絲。熱水從木瓢邊緣傾瀉而下,順著他的肩頸線條流淌,沿著胸膛的弧度滑落。
她動作很輕。
水聲在狹窄的空間裡迴盪。
兩人尚未平復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水霧中,白詩予不著寸縷的肌膚泛著淡淡粉色,像初綻的櫻花浸在晨露裡。她垂眸時,睫毛投下的陰影輕輕顫動,唇角還噙著一抹笑意。
“諾語~”
“來,我幫你擦擦身體。”
白詩予取下掛在牆上的毛巾,棉質的纖維在潮溼的空氣中微微化沉。她將毛巾展開時,帶起一陣帶著香氣的暖風,動作很輕,毛巾沿著它的脖子緩緩下移,吸乾了那些水痕。
“做完之後還是很聽話的嘛,嘴上說著不願意,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諾語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討厭我的,你就是太單純容易被別的女人迷惑。”
“害我這麼傷心。”
唇瓣幾乎要貼著他的耳垂噙住,尾音像融化的麥芽糖,少女從他的後背輕輕纏上去,肌膚嚴絲合縫的貼上他的背脊,掛著水珠的藕臂環住脖頸時,兩顆未蒸發的水珠順著交疊的面板滑動。
“不過現在就好啦,床頭打架床尾和,果然靈魂上的互動是最有效的辦法。都怪那女人,也不知道她跟諾語你說了什麼,導致你這麼說我,我現在心裡都好難受。”
“諾語~”
“我才是你重要的人。”
“你以後不能提離開我的事情了。”
“不然我真的會生氣的。”
白詩予唇瓣如蝴蝶點水般噙住少年的耳垂,在耳輪廓留下一道溼潤的痕跡。她呼吸驟然加重,灼熱的氣息像融化的蜜糖,黏膩地流淌在他的脖側。
鼻尖沿著他緊繃的頸線緩緩下滑,貪婪地吸取著他肌膚上殘留的沐浴香氣,以及那混著少年獨有的溫熱體息,像某種令人上癮的毒,讓她忍不住用嘴唇確認每一寸氣息的源頭。
“諾語~”
“你怎麼不說話呀?”
“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嗚...當時的情況我也控制不住,我沒辦法,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被那女人騙。”
“如果你就這麼離開我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是發誓過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堅強起來。”
“如果我眼睜睜看著你離開我,我卻什麼事都做不了,這不就顯得我很懦弱...可能我是被薔薇感染了吧。”
無錯書吧“畢竟是要像她一樣堅強。”
“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騙呢。”
“到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白詩予雙臂突然收緊,像柔軟的藤蔓將他牢牢纏住。她將臉深深埋進少年的頸窩,發燙的臉頰貼著他的面板輕輕磨蹭,像只撒嬌的貓兒渴求主人的安撫。
“諾語你怎麼不理我呀...”
“別生氣了嘛...”
“嗯......”她喉嚨間溢位一聲唔咽,隨即粉嫩的唇瓣突然啄了一下他的臉頰,留下一個溼漉漉的吻痕。
她聲音裡浸滿了委屈和依賴,軟糯得像是融化的棉花糖:“親親小臉~再不理我我可就親你的小嘴嘍。諾語你再這樣我可真要生氣了,我道歉也道了,話我也跟你講清楚了。”
“鬧小脾氣也該有個限度。”
“哦~我知道了,諾語你其實就想讓我親你,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說。讓我猜猜啊...諾語你不會還想跟我在這裡...不行的,諾語你該休息一下才行,而且我也有點累了。”
“但要是你真這樣想的話...”
“要快點哦~”
“誰叫我這麼喜歡你,愛你呢~”
“當然要好好的寵你啦~”
白詩予緩緩直起身子,水珠順著她光潔的脊背滾落,在腰窩處短暫停留,最終沒入隱秘的曲線。
她側首偏頭,舌尖輕輕掃過下唇。
留下一抹誘人的水光。
她唇瓣距離少年近尺之處停住,撥出的氣息帶著甜香,與少年灼熱的呼吸交織。睫毛垂下時頭下的陰影,正好遮住眼底那抹狡黠。
“這不叫喜歡,更不是愛。”
他虛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段諾語偏頭的動作帶起一串水珠,汗液混著未乾的熱水,從蒼白的下顎滴落。
他站起身。
溼漉的劉海遮不住那對黯淡下去的眸子,他繞過少女沒再多說一句,背影在霧氣中漸漸模糊,生鏽的門軸發出刺耳的響聲,最終消失在門外那片昏暗裡。
門緩緩自動合上。
最後“咔嗒”一聲鎖釦輕響。
少年走後,廁所陷入死寂。
白詩予站在原地,水珠從她髮梢滴落,在瓷磚上敲出空洞的迴響。她瞳孔微微擴散,像是無法聚焦,視線茫然的落在少年方才坐過的板凳上。
她膝蓋忽然一軟,整個人緩緩蹲下去,指尖觸到地面未乾的水窪,冷得打哆嗦,手指開始不受控的發顫,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連攥緊的力氣都沒有。
“這難道不是愛嗎...”
“那什麼才叫喜歡...”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氣音,沙啞得不成調。唇瓣開合間,嚐到一絲鹹澀,不知是未乾的水滴,還是別的什麼。
“諾語...”
熱水傾瀉而下,蒸騰的霧氣重新填滿廁所。水珠順著白詩予細膩的肌膚滑落,流過鎖骨凹陷處那一小塊未消的紅痕,最終在腳邊匯成小小的水窪。
她拿起毛巾,棉質纖維擦過肌膚。
睡裙是柔軟的棉質,帶著陽光曬過的氣息。裙襬垂落時輕輕掃過大腿,像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站在霧氣未散的鏡前,白詩予用掌心抹開一片清晰。鏡中的少女眼睛微紅,但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拿起梳子,將溼發一點點梳順。
“諾語肯定還是喜歡我的。”
“只是在生氣而已...”
放下梳子,白詩予指尖停在鏡面上,紙巾突然被攥得緊縮。鏡中的倒影開始扭曲,鏡中的自己,嘴角以不自然的弧度緩緩咧開,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拉扯,露出森白的齒列。
她瞳孔深處翻湧起渾濁的暗潮。
彷彿有粘稠的血色正在背面滲出。
無數記憶碎片突然刺入腦海——她掐著少年的脖子,手指深深陷進蒼白的肌膚裡;她吐出的那些下流字眼,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她跨坐在少年的腰間,把他按在身下,貪婪的索取他的溫度,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吞吃入腹,填補自己內心無盡的空洞。
“這...這些都是我...”
白詩予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漆黑的瞳仁周圍泛出一圈病態的青灰。她呼吸突然變得破碎,每一次吸氣都像是被刀割,喉嚨裡發出抽氣聲。
“不是的...這些都是薔薇做的...”
“跟我沒關係...我是被她感染的...”
“我...我只是想變得勇敢...”
“所以才要變成薔薇...”
“我們沒有做過這些事...”
“這些事不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