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趕往潼關的部署在南陽、陝州、汝州一線的忠信鎮。
這是個完完全全的雜牌鎮。
因為這個鎮除了原漢軍鑲黃旗都統張天福帶領的千餘漢八旗兵外,還有來自河南、河北、山東各地的綠營兵,以及部分被收編的土匪。
由於王五突然率部北上襲擊燕京,根本沒時間對張天福這個忠信鎮進行大的整編,導致這個鎮的將校軍官清一色都是降官。
該鎮組建後除了攻克汝州並屠城外,幾乎沒什麼亮點。
要不是當時王五手頭可用兵力太少,肯定不可能給這幫降兵一個鎮的編制,也不可能任由張天福收降納叛,將原本定員一萬出頭的忠信鎮變成擁兵兩萬多的超級鎮。
也就是張天福表面是一鎮統制,但其實際卻指揮著兩個鎮的兵馬,甚至還拼湊了一個騎兵團。
論實力的話屬於王五麾下雜牌軍的老大。
其餘雜牌軍還有原三省總督白秉貞的督標副將周奎部第七鎮、原宣化總兵陳虎部的第八鎮,西北招撫使穆裡瑪指揮的由滿蒙八旗殘存男丁組建的第九鎮,原山西駐防綠營改編的第二十鎮,以及劉良佐部改編的第十、第十一兩鎮。
也就是名義上王五擁兵二十鎮,然而光是雜牌軍就佔了七鎮。
餘下十三鎮,田文的忠武鎮、高大捷的忠勇鎮、馬昌元的忠義鎮、徐霖的第五鎮、瞎子萬四的第六鎮算中央軍嫡系,也是王五最為信任的五個鎮。
目前田文部配合老將郭升指揮的忠貞營北府人馬正在攻開啟封,高大捷的忠勇鎮在燕京鎮守,馬昌元的忠義鎮留守荊州,徐霖的第五鎮沿運河南下準備對山東用兵,瞎子萬四的第六鎮則在向山海關方向進軍。
各鎮都有任務,且因為距離原因無法抽呼叫於西北。
其餘七鎮都是新建鎮,正在原大順、大西降將幫助下整頓訓練,短期內難以拉出進行正規軍式的作戰。
此外能為王五所用的就是留在襄陽的北府兵,和三省總督白秉貞拼湊的幾千人馬。
賬面上看起來王五擁兵二十萬,實際能用的也就十萬人左右。
周奎的第七鎮會同陳虎第八鎮已經調往山西,劉澤清部的兩個鎮也奉命準備南下用兵江淮,荊襄之地的兵馬不能動,沒辦法只能將保衛西安的重任交給張天福這個雜牌軍老大。
收到燕京調兵命令時,張天福本人領著幾千人正配合郭升對開封外圍進行“掃蕩”,確保陳州、歸德乃至江淮方向的清軍無法增援開封。
是個閒差。
因為河南現在仍為清軍所佔的城池不到五分之一,加之燕京淪陷和嶽樂大軍南撤,使得河南境內的清軍人心惶惶,很多將領現在考慮的是投降能為自己帶來多大好處,而不是跟巡撫夏自德一樣鐵了心要給滿清陪葬。
無錯書吧近在咫尺的武昌洪化朝廷和吳軍主力的軍事壓力,令得大部分清軍將領都傾向於向武昌投降。
武昌方面也正在積極“搶地盤”,大量委任狀跟流水線出品似的撒向各地,尤其河南這邊。
原因是夏國相深知燕京的小連襟一旦與自己翻臉,那河南必將是雙方的主戰場。
故而現在多搶一座城池,就能為將來的翻臉多爭一塊籌碼。
“朝廷”開出的價碼肯定要比趙王開出的籌碼大,王五這個趙王現在又集中精力經營北方,對於河南殘存的清軍沒什麼興趣,除要求拿下開封打通運河外,對豫南、豫東暫時沒有“領土”要求。
趙王不催,張天福自樂的輕鬆,象徵性的領著幾千人替攻開啟封的兵馬充當屏障,直至燕京的緊急公文送到。
對於趙王要求忠信鎮將目前所佔地盤移交給襄陽忠貞營,全鎮立即火速進軍潼關進入陝西的作戰命令,張天福的副將林進忠持懷疑態度。
其認為陝西巡撫賈漢復雖然反正,但此人手中並無多少兵馬,而西北的清軍足有十幾萬,且至少一半都是精兵。
忠信鎮雖然有兩萬多人,但自家兵馬是什麼貨色大家心中有數,僅憑忠信鎮能擋住十幾萬清軍的反撲?
趙王此舉未必沒有卸磨殺驢,讓忠信鎮充當炮灰的意思。
張天福卻比較“開明”,其認為自己既已降了趙王,那便當為趙王前驅,不管怎麼說西安都是大城,堅守不成問題。
“趙王英明神武,今據燕京儼然天子氣象,豈不知西北之重?”
張天福斷定趙王不會坐視西安被圍,除非這位年輕的趙王不想要天下。
林進忠見狀只好提醒張天福,縱使清軍因為燕京淪陷兵無鬥志,威脅不了西安,可那西北不光是清軍殘部,還有一支數量龐大的吳軍主力呢。
張天福不以為然:“難道我們不是大周朝的軍隊?”繼而一驚,“進忠意思是說西北的清軍會和吳軍合流?”
林進忠點了點頭,他擔心的就是清吳合流。
因為從眼下局勢來看,對武昌洪化朝廷構成威脅最大的並非滿清餘部,而是那位因光復燕京功高蓋主的趙王殿下。
那麼為了對付這位趙王,武昌的洪化朝廷有沒有可能私下同清軍媾和?
“夏國相再糊塗,也不至做那混賬之事吧?”
張天福眉頭緊鎖,不認為這種荒唐的事情會發生。
這反,可是你吳家造的!
林進忠提出一個假設,這個假設也是陝西總督白如梅私下問西安將軍富喀禪的。
真事不濟,大清該亡,這旗人是向善待他們的吳周投降,還是向那專好屠滿城的尼堪悍賊投降呢?
趙王什麼出身,大家心中沒數?
忠貞營的人難道真和吳三桂的人尿到一個壺中?
當初合作那是迫不得已,如今人家已經成勢,還能真忠心於你洪化小皇帝,做大周朝的忠臣孝子?
說句難聽點的,那趙王就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否則,也不會降而復叛,打了大清一個措手不及。
東南方面暫時不作考慮,只考慮西北清軍跟吳軍合流,如此三十萬大軍兵發西安,就問你張天福守不守得住!
噝!
張天福被林進忠的分析驚的倒吸一口冷氣,別說三十萬了,就是來十萬他也扛不住啊。
既然扛不住,那幹嘛放著現成的地盤不要,跑西安當炮灰?
不去的託辭有的是,隨便找一個應付一下燕京,難道他趙王這會還能騰出手對付忠信鎮不成。
逼急了,武昌的洪化朝廷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那吳軍可是有四十多萬的,比趙王能打的將領多得多了。
忠信鎮真要帶著幾府之地投向武昌,封公不敢想,封侯封伯還是能想想的。
趙王能給咱們封什麼?
他又不是皇帝。
據燕京是有了天子之象,可不管什麼時候,天子都是要以實力說話的。
林進忠是出於利益最大化為恩主張天福分析,或者說這番分析是為了儲存實力。
亂世之中,實力才是自保的唯一前提。
真去西安把兵打光了,他趙王以後真肯重用咱們這幫降人?
“武昌那邊是不是找過你?”
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副將,張天福希望對方如實回答。
林進忠點了點頭。
張天福悶聲道:“是誰?”
林進忠低聲道:“燕王。”
沉默片刻後,張天福突然起身對林進忠道:“你走吧,趁我沒改變主意。”
語氣很是堅決。
“大人?”
林進忠怔在那裡,想不明白張天福為何要蠢的去替別人當炮灰。
“我雖然也是三姓家奴,不過如今年紀大了,實在是不想再改換門楣,去西安固然有把老底子打光的危險,不過也未必不是富貴險中求。”
心意已定的張天福直接喚來親兵命他們將林進忠送走,當天即領軍開拔前往潼關。
同林進忠以為的不同,經歷了明末亂世的張天福只信一個道理,那就是誰的刀夠硬夠鋒利,那這天下就是誰的。
而不是誰的地盤大,誰的兵多,誰的將廣,這天下就是誰的。
真要如此的話,明朝豈能覆滅,滿清又豈能如此短命。
兩萬多人的忠信鎮在張天福帶領下以日行百里速度緊急趕往潼關,潼關守將是陝西巡撫賈漢復的舊部,未加抵抗即斷辮反正。
幾千裡外的盛京,遼東將軍達都一臉頹喪坐在椅上,滿洲鑲紅旗出身的他怎麼也沒想到大清才入關二十餘年,就落得即將族滅的下場。
關內現在究竟什麼情況,達都一無所知,因為通往關內的訊道被完全切斷。他曾試圖派人坐船從山東登岸打聽訊息,可船走到一半碰上風暴不得不折回。
如同瞎子、聾子般的達都,不得不為關外的八旗子弟考慮了。
作為大清的龍興之地,盛京駐防的八旗兵僅次於京畿一帶,除遼東將軍外下設副都統4人,佐領131人、驍騎校207人,披甲人連同家眷多達十萬之眾。
緊急動員的話,達都可以徵調不低於兩萬的披甲人,以及相當數量的漢人包衣。
然而,動員的目的是什麼,達都不知道,盛京留守的八旗官員也不知道。
勤王?
皇上都沒了,勤什麼王?
自保,大清都沒了,憑這點人如何自保?
關內的漢人軍隊也不是盛京目前最大的威脅,對盛京最大的威脅是正在科爾沁一帶活動的察哈爾部。
昨天,察哈爾人的首領布林尼派喇嘛給盛京送來一封信,要求他們立即釋放被圈禁在盛京的布林尼之父阿布奈,同時向察哈爾人投降。
布林尼信中說的很明白,如果盛京不向他投降,那他就將聯合關內的漢人軍隊共同攻打盛京。
剛剛取得對科爾沁部勝利的布林尼勢力急劇膨脹,收編大量部落後擁眾數萬,由此生出一個家族世代都有的夢想。
那就是黃金家族的大元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