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看了眼兩個木偶人似的矮人隨從,無奈的嘆氣。
期待他們兩個主動點,是不可能的了。
“黑火,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大人,你想去哪就去哪。”
“......”
靠,你以為我是蒙多嗎?
他奶奶的,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一剎那,梁安都以為他的愚蠢是裝的了。
“你們以前住哪裡?”
“德里克街附近。”
“好,就去那。”
一個小時後,梁安三人站在一條骯髒,陰暗,人煙稀少的街道上,一間破落的石屋面前。
頭頂提供光亮的礦石繁星在這片區域上方極度稀疏,導致這片街區異常的昏暗。
街道一旁,是一米寬的臭水溝,臭水溝一側是荒蕪的碎石場地,五十米開外才有零星的房屋出現。
街道上隨意的鋪著大小不一的碎石,舒適度和整潔性和其他繁華的街道有著天壤之別。
不同於皇宮外的主街道,這裡沒有絲毫綠色,入眼全是灰黑色調。
從主路的岔口過來,這條街上只有四座房屋,矮人則一個都沒看到。
梁安將視線從周圍收回,落到前面的房屋上。
只剩幾塊木板的門,或許稱之為柵欄更為合適。
黑火和黑冰推開門走了進去,梁安隨後踏進房屋。
頭頂有兩三個破洞,撒下些許亮光,讓梁安勉強能夠看清裡面。
光溜溜的牆壁,靠門的一處角落堆放著一堆黑色的蘑菇一樣的東西,旁邊就是一個只剩下半部分的水缸。
幾塊稍顯方正的石頭壘在一起,隱約間是個火灶。梁安之所以能看出來,是因為上面架著一口黝黑的小陶罐,而旁邊就是柴火。
無錯書吧除了這些,房間裡就是兩塊較為平坦的石板。毫無疑問,這就是黑火兩兄弟的床鋪了。
“唉!”
原本梁安有了心理準備,但現實還是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轉身走了出來,在牆角找到一塊稍微不硌屁股的石頭,搬到靠近門邊放下。
然後坐下,靠著牆,望著頭頂閃亮的礦石發呆。
一放鬆下來,頭腦中的思緒就如海嘯狂潮般的湧來。
他不是孤兒,雖然家庭並不辛福,也不富有,哪怕充滿苦澀的味道。
但那時候他起碼還有個家,有柔軟的床和沙發,有手機可娛樂,雖然朋友不多,但拿到工資後偶爾會去吃頓好吃的。
父親是個酒鬼,同時也是個賭徒。他對他沒什麼好說的,也沒什麼好懷戀的。
父母已經離異,母親寧願孤身一人,也不願意再搬回來。他曾經悄悄的去看過母親,很辛苦的工作,很孤獨的生活。
生活對他們一家人都不夠友好,笑容不知從何時起就沒在出現過。每日工作之後便是難言的孤獨,父子倆一個白班一個夜班,即使住在一起也沒什麼可說的。
這樣的生活很無趣,很麻木。沒有陽光,沒有未來,但梁安依舊好好的過了下去。
父母的愛只留存在極遠極模糊的回憶裡,但他仍然從心底愛著那個城市,那座小屋,那兩個人。
他不痛恨那個世界,不仇視那個社會,不怨恨自己的父母。
他只是...
很痛恨自己的懦弱,自己的無能。
他總是在午夜夢迴,希望有一日父母能夠和好,笑容重新出現在那個家庭裡面。
梁安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錯,他不想去了解。他只是知道,兩人之間更多的是不服,是誤會,是不願低頭。
他想等,等到那一日到來。
但現在一切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
……
黑火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類為什麼看了自己家一眼就出去了。
他覺得這一切已經夠好了,有個房子,有飯吃,有衣穿。自己的兄弟也還在,沒有死在黑礦坑裡。
他回想起之前工作的黑礦坑,塌方,地下水噴發,遊蕩在黑暗地底深處的不知名怪物,疾病......
那簡直就是吃人的黑暗巢穴,是安卡利亞先祖之魂的視線之外,是難以逃脫的死亡枷鎖。
那裡面的地精,甚至活不過三年,矮人同樣如此。
矮人帝國的糧食少且珍貴,所以在黑火兄弟的父親死掉之後,兄弟倆被人介紹到黑礦坑裡工作。
一年後倆兄弟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
道格大人給了他們一個好差事,他們只需要服務好那個高大的人類大人,每月就可以得到兩個銀幣。
黑火暫時還沒想好要拿這筆錢做什麼,這是他不曾想象的鉅款。
要知道在黑礦坑,一月僅有二十枚銅幣的收入,僅夠兄弟倆吃喝。
而一百銅幣才能換到一個銀幣。
黑冰坐在床上發呆,黑火在房間裡站了會兒,見梁安坐在那沒什麼動靜,就來到門邊看了看。
結果看見了那個高大的人類疲憊的靠著牆,臉上滿是淚痕,呼吸沉穩地睡著了。
黑火很驚訝,沉思了片刻。
返回房間裡,叫自己的兄弟躺好別發出聲音,以免吵到門外的人類。
不知道為什麼,黑火看見那個滿臉淚痕的少年。
那應該是少年吧?要想準確分辨人類的年齡,對思維已經遲鈍了的黑火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梁安的年齡沒有困擾黑矮人多久,他在梁安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難以抑制的悲傷。
劇烈的情緒波動讓黑火的靈魂都活躍了許多,被壓抑在靈魂深處的記憶一點點的浮現。
不自覺間,黑火來到梁安身後的牆壁旁,也靠牆坐了下去。
黑矮人細細品味著心底那久遠的,塵封了的記憶。
沒多時,低沉、輕微的聲音響起。
晨間的風
午間的豔陽
北地高原上勤勞的矮人們
金黃的小麥
清澈的山泉
豐收女神照耀聖潔的美麗高原
偉大的先祖安卡利亞
您的子民因您的目光而豐收
偉大的安卡利亞
榮光永不消逝
那是黑火還是幼童的時候,他的矮人母親時常唱給他聽的歌。
曲調因為時光的流逝而不再悠揚,他的嗓音也如鋼鐵摩擦般刺耳,也許歌詞都有錯誤。
但那有什麼關係?
黑火只是想要唱歌而已,其實唱的是什麼,於他而言都無所謂。
不知是不是錯覺,不斷回味歌曲餘音的黑火,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更活躍,更強大的一點。
他開始思考更多。
比如,這個房屋看上去如此之簡陋,他開始有點嫌棄了。
又比如,自己家門外熟睡的那個人類,為什麼給自己一種極為親近的感覺。
為什麼自己忍不住想要膜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