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離恢復理智之後,感覺到內心無比寧靜。
無錯書吧沒有那些引動他食慾的香氣,聞不到那些讓他狂躁嗜血的血腥味。
他感覺從未有這麼好過。
那三個邪魔,似乎不光剝奪了他的視覺嗅覺味覺聽覺,好像連觸覺都剝奪了。
此時追離失去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絡,一切感知,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這裡不是一片黑暗沉寂,反而熱鬧歡騰,充滿生氣。
他在這裡“看”到無數星光點點,“聽”到許多獸吼低吟悲愴嚎叫。
這裡有太多生靈存在。
追離“醒”來,所有星光都閃爍了一下,似乎發現了什麼恐怖存在。
星光之中,最大的那團,是十個交聯纏繞在一起的星鏈,九顆略暗的星光包圍一顆巨大的星點,周圍又有無數絲線分連出許多小星點。
在這個星團上,追離好像能聽到其中傳出獸吼狗叫。
另外,又有一顆十分耀眼的紫星,不停閃爍,它周圍都是一片真空,沒有其他星辰,追離能感覺它似乎在悲鳴哭泣。
追離有所明悟,這些點點星光,好像就是自己吃下過的那些邪魔。
那團星鏈是人頭狗,那顆紫星則是扒皮鬼,還有許多其他更加暗淡的星光,甚至還有一顆綠色的星光,那是被煉化的樹魔。
煉化也算吃了嗎?
追離感覺自己能與這些星光共鳴,能夠觸及那些星光,調動這些星光的力量,這些星光都是他的一部分。
有種強烈的誘惑,促使追離去觸碰那顆紫色星光。
紫光大放,遮蔽一切,追離的意識漸漸模糊。
朦朦朧朧間,追離好像附身到了另外一個身體中,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成為了一個富家子弟,名為段飛鵬。
可惜家道中落,父母也因為憂思過度,雙雙病逝。
往日對他親近討好之人,紛紛對他避之如瘟疫,竟皆選擇明哲保身,這時候他才知道以前與他把酒言歡之人,不過是些狐朋狗友。
只是有一人卻始終沒有遠離他。
這是家中一遠房表妹,年幼時因父母雙亡便被寄養在自己家中。
幼年時兩人是青梅竹馬,關係不錯。
漸漸長大,段飛鵬在周圍人言語下開始變得不待見她,便覺得這丫頭不過是貪圖自家錢財,是家裡的寄生蟲。
一個窮酸丫頭,跟下人無異,段飛鵬也就對其漸漸疏遠。
可沒想到這時候,這丫頭竟對自己不離不棄。
那日債主上門,這傻丫頭竟奮不顧身,為自己擋下了胡亂打來的棍棒。
柔弱的丫頭怎麼經得住這頓打?
段飛鵬心疼,沒想到這瘦小的丫頭力氣竟那麼大,死死壓著自己沒讓那些棍棒落在自己身上。
這是在拼死護著自己啊。
家中僕人早就遣散,諾大的宅子被債主搬空抵債,段飛鵬便和這小丫頭搬到了一處偏遠的小院居住。
這是家中最後的產業。
兩手不沾陽春水的段飛鵬怎麼有能力養活自己?
倒是小丫頭,織布洗衣做飯,各種活計信手拈來,日夜操勞竟獨自扛起了兩人的口糧。
平日裡靠給人洗衣織布,勉強讓自家不懂事的少爺能有口吃的。
遭逢鉅變,富家少爺也算是看透世間冷暖,明白了小丫頭的心意,兩人相濡以沫,定下終生。
段飛鵬從富家少爺變成了男人,有了他的丫頭。
男人想照顧丫頭,至少讓她吃穿不愁。
可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沒有什麼手藝,只是識得幾個大字,讀過幾年詩書,算是個讀書人。
早年家裡富庶時候,父親曾希望他考取功名,只是他貪玩沒心思,仗著家裡有幾分財力,不管不顧。
現如今,段飛鵬倒是在小丫頭的鼓勵下又重新拿起了書本。
夜以繼日發憤圖強,挑燈讀書無論多晚,身邊總有小丫頭陪伴的身影。
段飛鵬不禁為當年自己疏遠小丫頭感到後悔,現在只能加倍想辦法對小丫頭好。
兩人相互扶持,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迎來春天。
段飛鵬過了鄉試,那天很多人來送禮,他揚眉吐氣。
往日相識那些人重新送上了巴結討好的笑臉,甚至有些人還送上了拜帖,想把自家女兒介紹給段飛鵬,段飛鵬從容應對,全部拒絕。
他心裡很清楚,他這一世心裡只會有丫頭。
第二年春圍,段飛鵬準備再次出門,這次他有信心再次高中,更進一步。
路途遙遠,兩人依依不捨,小丫頭提出了和段飛鵬一同前往。
段飛鵬心思百轉,最後還是同意了兩人一同出行。
一路上兩人走的艱難,但是相互扶持倒也覺得甘甜,一直到了地文縣。
這裡跟他們以前路過的縣城並沒什麼不同,只是這裡街上好像看不到畸變人。
難道這裡治安如此之好,沒有任何邪魔作亂?
之前路上緊繃的弦,稍稍鬆懈。
小丫頭也很開心,想要逗留兩天。
看著丫頭手上常年操勞留下的老繭,明明年紀輕輕,臉上竟多了幾分老態。
段飛鵬不由心軟,便寵溺地答應了丫頭。
丫頭很開心,拉著段飛鵬的手在大街小巷穿梭,吃了以前不捨得吃的,戴了以前不捨得戴的。
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從丫頭臉上浮現。
段飛鵬只覺得此時的丫頭十分美,是他心尖尖上那顆珍珠。
嘭!
跑在前面的丫頭撞上了一個白衣青年,那個青年輕質飄飄,但眼中的陰翳卻幾乎要溢位來。
但最讓段飛鵬感覺
不妙的是那青年看著丫頭的眼神,那無法抑制的貪慾。
青年身邊有許多家僕打手,從旁邊圍過來的人口中,段飛鵬聽出來,青年叫盧升,似乎很不好惹的樣子。
段飛鵬的心不由得突了一下,可還沒來得及將丫頭拉回懷裡,丫頭便被打手拉了過去,而自己也被眾多打手圍在中間。
“這丫頭,本少爺看上了,賞你的,滾吧!”
一個錢袋被扔在段飛鵬臉上,段飛鵬任由其落地,想要衝過去救回丫頭,可是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砂鍋大的拳頭。
段飛鵬只是個文弱書生,又怎麼經得住這拳頭,後仰倒地。
暈乎乎間,只聽到丫頭在瘋狂哭喊。
丫頭,丫頭!
段飛鵬囫圇的起身,滿臉是血,眼睛死死盯著被帶走的丫頭。
打手見段飛鵬起來,還想再給他一拳,段飛鵬腦中清明,忽然反應過來,立刻出聲大喊:
“我是舉人段飛鵬!我有功名在身,你們快把我的丫頭還回來!”
這不說還好,這話出口,本來已經揚長而去的盧升公子,忽地轉過半張臉來,眼中透露出段飛鵬看不懂的狠毒與決絕。
段飛鵬當時沒明白,只覺眼前拳影閃過,便被人一拳擊倒,昏了過去。
等段飛鵬清醒過來,已經被五花大綁。
眼前盧升正坐在床頭整理衣衫,而他身後一個瑟縮的身影捂緊了被子正在發抖。
那是,丫頭!
轟!
無數種可怕的念頭從段飛鵬腦海中浮現,他的世界瞬間崩碎了。
好不容易一切迴歸正軌,好不容易可以和丫頭過上好日子,好不容易……
丫頭躲藏恐懼的表情一晃而過,印在段飛鵬腦子裡,好像一把尖刀,一直在剜著段飛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