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推腳踏車的同志,你站住。”
何雨柱的腳步停下,轉過身。
楊廠長看著他身上那件還沒脫下的白色工作服,又看了看他年輕的面孔,問道:“你是食堂的?”
“是,廠長。”何雨柱回答。
“今天中午那道白菜粉條,是你做的?”楊廠長直接問道。
何雨柱還沒回答,旁邊的李胖子就急了,他生怕何雨柱說出什麼對他不利的話來,連忙搶著說:“廠長,他就是何雨柱!這道菜,是在我的指導下,由他具體操作完成的!”
他這話說得很有水平,既點出了何雨柱的名字,又把最大的功勞攬到了自己身上。
“指導?”楊廠長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這麼說,這白菜做出肉味兒的訣竅,是你李主任的?”
“這……這個……”李胖子被問住了,他哪裡知道什麼訣竅,只能含糊道,“主要還是靠我們食堂集體的智慧……”
楊廠長懶得再聽他廢話,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何雨柱身上。
“小同志,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何雨柱身上。
李胖子的眼神裡,全是警告。
何雨柱卻像是沒看見一樣,他迎著楊廠長的目光,平靜地開口。
“廠長,事情很簡單。”
“今天李主任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一個人,用白菜和粉條,做五百人的大鍋菜。”
他這話一說出口,周圍幾個懂行的幹部臉色就變了。
一個人,做五百人的大鍋菜,還是最難做的白菜粉條?這不是明擺著刁難人嗎?
李胖子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何雨柱卻不管他,繼續說道:“我想著,工人們幹了一上午的活,體力消耗大,光吃個素菜沒油水,下午幹活也沒勁。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用了點家傳的手藝,在菜里加了點料,想著讓大家吃得好一點,有力氣為廠裡多做貢獻。”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又把自己拔高到了“為工人著想,為廠裡做貢獻”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他半個字沒提李主任刁難他,只說了是“交給他一個任務”。
可聽在楊廠長這種人精的耳朵裡,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
楊廠長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李胖子,又看了一眼坦然自若的何雨柱,心裡已經跟明鏡似的。
好啊。
一個以權謀私,打擊下屬的食堂主任。
一個身懷絕技,心繫工人的年輕廚師。
這對比,也太鮮明瞭。
“家傳的手藝?”楊廠長來了興趣,他走到何雨柱面前,和顏悅色地問道,“小同志,你這個手藝,能不能再展示一下?”
“現在?”何雨柱愣了一下。
“對,就現在。”楊廠長一揮手,顯得興致很高,“正好我晚飯還沒吃,你就還做這道白菜燉粉條,我倒要親口嚐嚐,到底是個什麼神仙味道。”
他轉頭對身後的秘書說:“去,把劉副廠長他們也都叫過來,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食堂吃!”
楊廠長一聲令下,一行人便朝著食堂走去。
李胖子跟在楊廠長旁邊,心裡七上八下的,每走一步都覺得腿軟。他的後背全是冷汗,襯衫溼了,緊緊貼在肥肉上,又黏又難受。他腦子裡亂成一團,想著等下該怎麼說話。
何雨柱?家傳手藝?為工人著想?
這些話聽起來好聽,可每一個字都讓他覺得臉上發燙。他想開口解釋,但看到楊廠長往前走的背影,又把話嚥了回去。他明白,現在說什麼都是錯的。
何雨柱推著腳踏車,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面。他表情很平靜,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沒關係。他知道,今天這出戏,還沒唱完。李胖子給他搭了個臺子,現在,該楊廠長親自來聽戲了。
一行人走進食堂。
大食堂裡空蕩蕩的,只有幾張桌椅沒擺好,看著有點亂。但是,空氣裡那股很濃的肉香味還在,不停地往人鼻子裡鑽,勾得人肚子餓。
“廠長,工人們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收拾。”一個幹部連忙上前解釋。
楊廠長沒說話,他的眼睛直接被那兩口大鐵鍋吸引了。他走過去,身後的人也都跟了上來。
鍋裡早就空了。
別說白菜粉條,連一點湯都看不見。只有鍋底和鍋壁上,還沾著一層被火燒過的、顏色有點深的鍋巴。那股讓廠長都停下腳步的香味,好像就是從這些剩下的鍋巴里發出來的。
“菜呢?”楊廠長回頭問。
“回廠長,今天食堂的白菜燉粉條,太好吃了!”之前那個車間主任又搶著說話,臉上還帶著回味,“您是沒看見那場面,跟搶東西似的!別說菜了,工人們最後連盆底都用饅頭擦乾淨了,就差把這口鍋給搬回去了!”
這話一說,跟著來的幾個副廠長和主任都覺得很驚訝。
無錯書吧白菜粉條能好吃到這個地步?這真是頭一次聽說。
楊廠長的興趣更大了。他指了指鍋底那層鍋巴,對身後的何雨柱說:“小同志,給我弄點嚐嚐。”
李胖子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嘗鍋巴?那玩意兒能吃嗎?萬一又苦又硬,讓廠長不高興了,自己不是又要倒黴?他剛想開口攔著。
何雨柱已經放下了腳踏車,找來一個乾淨的小碗和勺子。他走到鍋邊,用勺子輕輕地,小心地,從鍋底刮下一些顏色金黃,還帶著一點醬汁的鍋巴,裝了小半碗。
他雙手端著碗,走到楊廠長面前。
“廠長,就剩這點兒了,您嚐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隻小碗上。碗裡的東西,看著不怎麼樣,就是些碎鍋巴,還混著點粉條末。
楊廠主卻不在意,他接過碗,拿起勺子,舀了一點放進嘴裡。
他只是輕輕地嚼了一下。
下一秒,楊廠長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整個人好像停住了,嘴裡嚼的動作都變慢了,好像在仔細品味舌頭上那個複雜又強烈的味道。
香!
一種說不出來的淳厚肉香,在嘴裡一下子散開。那味道,根本不像是素菜能有的。它比最好的五花肉還香,比最濃的老湯還鮮。鍋巴的焦香,白菜剩下的一點甜味,粉條的軟糯,再加上那個神秘又濃郁的肉味,全都混在了一起。
這味道……
楊廠長猛地抬起頭,眼睛裡放出光來,死死地盯著何雨柱。
“這……這是白菜?”他的聲音都有些變了,“怎麼有國宴譚家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