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趙志遠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了。”
“至於趙凌霄的事，不勞你操心，我們會自行處理。”
掛電話前，王盡忠沉聲警告：“管好你手下的人，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能再出任何亂子。”
“哪怕趙凌霄出事，也絕不能放出一丁點風聲。”
“我再強調一遍，這次掃黑行動是趙書記親自抓，省廳那邊全力配合，誰也干涉不了。”
“你們大老闆有關係趁早用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趙志遠何嘗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哪怕段青松墜亡這麼大的事，也被迅速掩蓋下來，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但這次不一樣，他明顯感覺到事情在朝著不受掌控的方向發展。
趙志遠連夜跑到山莊，把掃黑行動即將開始的訊息，轉達給了大老闆趙志高。
趙志高似乎早已收到風聲，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邊盤佛珠一邊反問：“你覺得趙祥雲空降天星是為了什麼？”
趙志遠想了想說道：“為了針對我們？”
趙志高不置可否，突然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用貪官，以結其忠；罷貪官，以排異己；殺大貪，以平民憤；沒其財，以充宮用。”
別看趙志遠貴為二老闆，其實文化水平不高。
街頭混子起家，一看書就頭疼，更不可能聽懂這番話的意思。
但他不敢問什麼意思，怕被大哥罵一頓不學無術。
而趙志高截然相反，打小就愛讀書，學習成績也很好。
只不過家裡實在太窮，早早就輟學了，這也成了他一生的遺憾。
發跡之後，趙志高博覽群書各種苦讀，比臨近高考的學生更加刻苦。
平時最喜歡賣弄文藻，時不時就蹦出來一句，顯得自己很有文化。
他最瞭解自己這個弟弟，也知道對方根本不懂這句話的含義，於是解釋了一番。
“這句話出自《具官論》，是南北朝時期謀士蘇綽，向北周權臣宇文泰教授的治國之策。”
“從封建到現代，幾千年了，換湯不換藥，幾乎什麼都沒改變。”
“那些戴烏紗帽的，向來擅長卸磨殺驢。”
“用你的時候，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你做大做強肥起來了，又會變成他們的盤中餐。”
“如此迴圈往復，可持續發展嘛……”
趙志遠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趙志高不動如山，慢慢搓著佛珠子，只說了一句：“以不變應萬變。”
此時此刻，趙志遠心裡直罵娘。
都他媽什麼時候了，火燒眉毛了，還在這賣關子！
但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大哥呢，就得小心翼翼恭維著。
“那我先回去，有什麼情況再向你彙報。”
“等等！”
趙志高突然叫住他，“牧文既然坐上了凌霄的位置，就得做出點成績來，不要因為掃黑行動就畏手畏腳。”
“我們的手腳現在都是乾淨的，不怕查，不要讓外界覺得我們慫了。”
趙志遠點點頭，“知道了，我回頭會囑咐他的。”
牧文全權負責趙凌霄旗下的產業，大多都是高風險的灰產，正是這次掃黑行動的首要目標。
大老闆這時候讓他表現一把，不是強人所難嗎？
牧文很清楚，如果自己搞不出什麼名堂來，大老闆就要換人了。
老狐狸果然多疑，不可能讓二老闆的人坐上關鍵位置。
既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放手一搏。
掃黑行動是吧？
從外地調兵遣將是吧？
那我就讓你們忙不過來！
…………
有些人認床，到陌生環境中容易失眠，但沈礪截然相反。
在楊書記家留宿的那一晚，反而是睡得最香的一次。
倒是楊曼莉熬了個通宵，頂著一對黑眼圈，眼裡滿是幽怨。
她也很想睡著，但身邊有陌生男人，怎麼可能睡得著？
無錯書吧更可氣的是，沈礪睡覺還打呼嚕，吵得她更加心煩意亂。
作為補償，沈礪主動充當司機，開著楊曼莉的車，送她去醫院上班。
反正自己停職，又沒什麼事可幹。
路過高速收費站，兩人驚訝地發現，幾十輛警車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駛入城區方向。
楊曼莉好奇問道：“這是怎麼了？又出什麼大事了嗎？”
沈礪一看就是知道，楊光明沒有食言，掃黑行動果然要開始了。
但他不能洩露秘密，只得隨口敷衍：“可能就是例行公事，觀摩訓練。”
正說著，就聽“嘭”的一聲巨響。
前面的警車車隊突然停了下來，後方的車輛被迫跟著停下。
一輛滿載渣土的大卡車，徑直衝進車隊中間，撞上了載員最多的那輛中巴車。
“不好！出車禍了！”
沈礪趕忙停車，下去檢視情況。
楊曼莉緊隨其後。
巨大的撞擊，直接將中巴車攔腰掀翻，並剮蹭了旁邊幾輛警車。
大卡車的車頭嚴重變形，駕駛室幾乎完全凹陷。
司機提前跳車逃生，這才僥倖躲過一劫。
但中巴車裡的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好多人沒有系安全帶，撞擊的一瞬間就起飛了，橫七豎八摔在車廂裡。
骨折的骨折，昏厥的昏厥，整個車廂血跡斑斑，哀嚎聲此起彼伏。
更重要的是，車裡坐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省公安廳從全省各地調來的掃黑指導組成員。
本打算先到西郊賓館安頓下來，然後去市公安局大會堂裡召開碰頭會。
沒想到剛下高速，車隊還沒到城區，竟然遭遇瞭如此嚴重的交通事故。
“我是醫生，大家聽我的，不要輕易移動傷員，先打電話叫救護車……”
楊曼莉立即進場參與施救，指導在場警員營救傷員。
沈礪向現場警員亮明身份後，開始觀察起事故現場。
感覺不像是單純的意外，更像是蓄謀已久的針對行動。
首先，大白天運輸渣土，走的不是規定路線，屬於違法運輸。
其次，違規運輸一般都是車隊集體行動，孤零零一輛車就很奇怪。
最後，司機的表現更加異常。
跳車之後，一個勁說自己走神了，剎不住車。
眼神卻不自覺往下看，不敢直視警員的眼睛。
這不是恐懼，而是心虛的表現，說明他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