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那張新貼的《衛生代表工作守則》,白紙黑字,像一塊墓碑,埋葬了閻埠貴剛剛升騰起來的所有野心。
傻柱的笑聲還在迴盪,尖銳,刺耳。
閻埠貴站在原地,只覺得全院的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
他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此刻血色盡褪,白得像一張紙。
他想反駁,想怒罵,可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無錯書吧林逸的那幾條規定,條條框框,把他捆得結結實實。
他這個衛生代表,瞬間成了一個笑話。
一個只能看、只能記,卻不能說、不能管的笑話。
“哼,神氣什麼!”
傻柱抱著胳膊,朝地上啐了一口,大搖大擺地回了廚房。
人群,也漸漸散了。
看熱鬧的人,臉上都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
他們看向閻埠貴的眼神,已經從剛才的敬畏,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同情和嘲弄。
許大茂走到閻埠貴身邊,故作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閻代表,別灰心。這記錄的工作,也挺重要的嘛。”
說完,他憋不住笑,轉身走了。
院子裡,很快只剩下閻埠貴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張“守則”前,像一尊被風乾的雕像。
他死死地盯著那幾行字,眼神裡的屈辱和怨毒,幾乎要溢位來。
林逸!
他算計了一輩子,沒想到今天,被一個毛頭小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砰!”
閻埠貴回到家,狠狠地把門摔上。
三大媽正在燈下縫補衣服,被嚇了一跳。
“你這是抽什麼瘋?選上了代表,還不高興?”
“高興?我高興個屁!”
閻埠貴氣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涼茶就灌了一大口,卻絲毫澆不滅心頭的火。
他把院裡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他這是耍我!他這是把咱們全院的人當猴耍!”
閻埠貴一拍桌子,氣得渾身發抖。
三大媽聽完,也皺起了眉頭。
“那……那這個代表,咱不當了?”
“不當?”
閻埠貴眼睛一瞪,“憑什麼不當!這是全院人選我出來的!他林逸說撤就能撤?”
他雖然沒了實權,但這“代表”的名頭,他捨不得扔。
“可你這樣,不是得罪了傻柱,又得罪了那個林幹事嗎?”
三大媽擔憂地說。
閻埠貴冷笑一聲,眼神裡閃過一絲精明。
“得罪?我偏不讓他如意!”
他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步。
“他不讓我管,不讓我說,行!”
“那我就記!”
“他傻柱的盆放歪了,我記下來!許大茂家的雞屎沒掃乾淨,我記下來!誰家門口有片爛菜葉子,我都給他記下來!”
閻埠貴的眼睛,越來越亮。
“他不是要記錄嗎?我一天給他記上幾十條!我讓他天天看我的報告!我看他煩不煩!”
他這是要用最噁心人的法子,去報復林逸。
你給我規矩,那我就在你的規矩裡,玩死你!
他立刻找出自己備課用的小本子,又把鋼筆灌滿了墨水。
“從明天起,我就是咱們院的史官!”
他臉上,重新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
易中海的屋裡,燈光昏暗。
他坐在桌邊,一言不發,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在陰影裡顯得格外陰沉。
窗外的鬧劇,他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他沒有絲毫的幸災樂禍。
相反,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底板,直竄上天靈蓋。
可怕。
這個林逸,太可怕了。
他先是捧殺,把閻埠貴這個蠢貨推上高臺,讓他得意忘形,瞬間得罪了院裡最難纏的傻柱。
緊接著,他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守則”,一紙空文,就廢了閻埠貴所有的權力。
一拉一打,一捧一摔。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煙火氣。
他不僅讓閻埠貴成了全院的笑柄,還順手給傻柱賣了個人情,更重要的是,他用最溫和的方式,向全院宣告了一個事實在這個院裡,他林逸才是真正定規矩的人。
易中海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那些手段、那些威信,在這個年輕人面前,是何等的可笑。
他就像一個只會耍大刀的莽夫,遇上了一個拿著火槍的獵人。
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不行……”
他喃喃自語,眼神裡的恐懼,漸漸被一股更深的狠厲所取代。
“絕不能讓他再這麼下去了。”
他想起了那個電話。
想起了他那個在區裡有關係的表弟。
那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
……
林逸的屋裡,溫暖如春。
他給自己泡了一杯熱茶,正坐在桌前,翻看著一本從街道辦借來的舊雜誌。
窗外的風,似乎也停了。
整個院子,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寂靜。
林逸知道,這種寂靜之下,是無數顆正在瘋狂盤算的心。
有閻埠貴的怨毒,有易中海的恐懼,有秦淮茹的掙扎,也有許大茂的興奮。
他不在乎。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用一個所有人都看得懂的規矩,去代替那套虛無縹緲的人情和道德。
這,才是真正的掌控。
茶香嫋嫋,驅散了夜的寒意。
林逸翻過一頁雜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他知道,明天,當閻埠貴拿著他的小本子,開始在院裡四處“巡視”的時候,一場新的好戲,就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