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遲國,三清觀。
蓮臺之上,哪吒猛地睜開了眼。
那雙星辰般的眼眸裡,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百無聊賴的傲慢,只剩下無法稀釋的驚駭與……厭惡。
他聞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自九幽之下,自血海深處,自那早已被遺忘的汙穢之中,升騰而起的腐爛的味道。
“父親!”
他的聲音不再清脆,而是帶上了一絲壓抑到極致的冰冷。
天兵營帳之內,李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那張巨大的輿圖之上。
他沒有回頭,可他那握著玲瓏寶塔的手,指節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知道,出事了。
……
地底,血腥味濃稠如漿。
狼牙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他單膝跪地,大口喘息。
那枚漆黑的魔釘,已徹底沒入了祭壇的核心。
“嗡――”
整座祭壇,活了過來。
那三具被釘死在石臺之上的妖仙骸骨,其眼眶之中,毫無徵兆地,亮起了兩點妖異的血紅。
乾涸的血槽,開始有新的血液緩緩流淌。
那不是鮮血,而是由整座車遲國數十年積攢的怨念與死氣,凝聚而成的,最純粹的汙穢。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並非出自任何一具骸骨之口,而是自那祭壇的深處,自那被鎮壓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未知存在的神魂之中,轟然炸響!
狼牙的身體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逆血。
他身後,那四十九名狼牙軍精銳,更是有半數當場昏死過去。
“撤!”
狼牙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吼,他沒有半分遲疑,抓起身旁那幾名昏死的同伴,轉身便要向來時的地道退去。
可已經,晚了。
“鎮!”
一個清脆,卻又帶著無上神威的敕令,自頭頂轟然壓下!
整個祭壇,劇烈地一顫。
那股剛剛甦醒的“骯髒”,竟在這股更加霸道的秩序之力面前,被硬生生壓制了半分。
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如墜落的流星,撕裂了黑暗,精準地落在了祭壇的中央。
火尖槍,三昧真火。
三頭六臂的神只,自那片火光中緩緩浮現。
他沒有看那三具正在異變的骸骨,那雙星辰般的眼眸裡,只有最純粹的,對汙穢的厭惡與殺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狼牙的身上。
“孽畜。”
哪吒的聲音冰冷,像一塊萬年不化的玄冰。
“你們,都該死。”
他沒有再廢話,手中火尖槍一抖,便要將這群骯髒的螻蟻,連同這座正在甦醒的祭壇,一同淨化。
狼牙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可就在這時,那座被火尖槍神威鎮壓的祭壇,再次發出一聲更加狂暴的轟鳴!
那股“骯髒”的規矩,竟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兇獸,掙脫了束縛,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黑色觸手,從地底噴湧而出,狠狠地抽向那尊三頭六臂的神只!
哪吒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他想也不想,便要抽身後退。
可那些觸手,卻如跗骨之蛆,死死地纏繞上了他的混天綾與乾坤圈。
就是現在!
狼牙沒有半分猶豫。
他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對著身後那片黑暗,打出了一個極其簡單的手勢。
“為王座!”
他咆哮著,竟不退反進,迎著那尊正在與黑色觸手纏鬥的神只,悍然衝鋒!
他要用自己這副殘破的身軀,去為王座,為那些還活著的兄弟,爭取那唯一可能存在的一線生機。
他身後的數十名狼牙軍精銳,眼中最後的一絲恐懼,被一種更加瘋狂的狂熱所取代。
“為王座!”
數十頭餓狼,如數十道悍不畏死的黑色閃電,追隨著他們的頭狼,撲向了那尊高高在上的神。
黑玉王座之上,朱寧猛地睜開了眼。
他緩緩抬起那隻覆蓋著蒼白骨甲的右手,掌心之中,那枚早已與他融為一體的三清鈴,其上代表著“天權”的那顆星辰,在這一刻,血光大盛。
他知道,自己那柄藏在陰影裡的匕首,終於刺穿了神明的心臟。
無錯書吧也知道,自己這場豪賭,賭贏了。
“傳我的令。”
朱寧的聲音,在死寂的殿堂裡迴盪,嘶啞,卻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瘋狂。
“全軍,拔營。”
他緩緩站起身,那雙死寂的眼瞳,望向了那座早已風起雲湧的車遲國。
“去把我們的刀,接回來。”
“也讓那天庭看看。”
朱寧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能懂的,冰冷的弧度。
“我浪浪山的王座之下,沒有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