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心情複雜極了，也十分的糾結。
他以前只想當個好父親，好家主，所以李賢的評價他應該欣喜才是，可是現在的他也想當個好皇帝呀！
就在李世民彷徨糾結之時，李泰上前輕輕的為父皇按壓著肩膀。
“父皇莫急也莫氣，李先生並非是那個意思。”
不等李泰多勸慰呢，李世民便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不用說那麼多，朕也沒有怪李先生，朕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
李先生也沒罵朕也沒說啥別的，只是將實情點了出來而已。朕自己能不知道身上的毛病嗎？
朕啊，就是苦日子過多了，窮怕了！有點錢就想攢著，不捨得花錢。覺得花錢就要花在刀刃上，稍微額外一點的花費都不想花！
這是朕的毛病，朕也認！不過你不一樣，你跟朕不一樣！你是朕精心培育的太子，未來大唐的皇帝！
你沒有朕身上那股子小家子氣，你被朕培養的很好，未來的大唐就靠你了。”
李泰眼神複雜：“父皇……”
“好了，別說了。”李世民再次打斷。
“總之對朕的評價朕都認！朕也不是聖人！
但是李先生之前說自己親兒子應該公平，鄰居家的就沒必要那麼公平了是什麼意思？”
李泰眉頭緊皺，隱隱約約有幾分猜測。
“剛剛四弟說出了那些降兵的事，然後李先生便說出了這番例子，所以兒臣斗膽猜測，會不會是李先生覺得降兵的待遇太好了？”
其實李世民也有這個猜測，但是李賢平日裡的態度偏向於愛民如子，將每一個百姓都平等對待。
既然投降了，那就應當是大唐的百姓了，若是不一視同仁的話，豈能服眾？
無錯書吧恐怕那些降兵早就鬧開了！
但除了這個原由也沒其他解釋了啊。
李泰和李世民正暗自思索著，隔壁李青川的聲音再次響起。
“所以學生還是不太懂呀，這怎麼反倒成壞事兒了？公平公正的對待所有人不是好事兒嗎？
您之前也講過，萬事萬物都求一個公平對待。我大唐的將士，那當然應該一碗水端平了。”
李賢輕笑一聲：“任何道理都得帶入到題目裡面進行演算，你光聽到了公平，但是你沒有看看這題面究竟是什麼？
看似所有大唐兵是享受的待遇都一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降兵的待遇和大唐一樣，是否會讓大唐原本的將士服氣？
他們之前可是敵人！僅僅因為投降了就能享受和大唐將士一樣的待遇，誰能願意？誰能樂意呢？！”
聽到李賢的話，李世民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如果他是大唐的將士，只怕早就寒心了。
李青川被李先生的話驚的頭皮發麻，半天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見他這般作態，李賢也只是輕聲笑了笑。
“你有什麼可驚訝的呢？這種事兒只要仔細想想就能猜到了。
軍隊裡面有半數是降士。明軍打仗無數，勝仗也無數，每次勝仗都會招降大批的俘虜，少則幾千，多則數萬！
這些俘虜吃喝拉撒都是一筆不小的花銷，其中也包含了陳友諒張士誠他們的部隊降軍，以及前朝的那些官兵們。
其實我也能理解當今陛下的做法，因為這些人本身就是中途加入到大唐這個團隊裡來的。
他們沒有認同感，也與其他人隔離在外，若是沒有好的待遇將他們繫結在大唐，那豈不是剛招來的降兵，轉頭就反水了？
但一碼歸一碼，這種一股腦的公平恰恰是對真正大唐將士的不公平。
軍戶本就負擔重，你之前說的那些待遇也都算不得上什麼好待遇，只不過是乍一聽挺好的，實際上細究下來根本不算什麼好事兒。
因為在平民百姓心中，軍戶、民戶、匠戶、灶戶這些都是需要承擔戶役的。民戶呢，需要納糧當差。
而匠戶呢，需要用自己的手藝建造營區。灶戶則是需要煮鹽做飯等公事。軍戶則是需要稱應軍差。
軍差聽起來是不是還挺厲害的，感覺不算是什麼多累的活，實際上軍戶是裡面最折磨人的。
因為誰也不知道你會被分配到哪一類軍差當中，這四種互相比較，仔細分辨就會發現，軍戶的地位在這四個當中最低。”
李青川嚥了咽口水，整個人都懵了。
在他心裡，他本以為軍戶待遇已經相當好了，為何在李先生嘴裡，反倒成了最差的那一類。
李賢看著他這般反應也是無奈：“我可沒有信口開河，你自己好好想想就知道了。
軍戶有一個規矩，就是他們是不可以在附近軍營上任的，哪怕你家隔壁就有一個軍營也不行。就是為了防止結黨。
所以服役也必須去遠至千里的地方，將江南的調到江北，江北的調到江南。
這樣的好處就是可以避免亂走關係，有關係的給自己安排一個舒適的位置，甚至直接欺上瞞下免了軍役，這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這樣也會帶來很明顯的壞處，就是這千里迢迢的長途跋涉是很容易出現人命損耗的。
而且江南之人已經適應了江南的天氣環境，驟然轉到北方難免會受其水土不服的影響，導致身體的摧殘。這還只是其中一個難點。
還有一個壞處就是盤纏。走這麼遠的路，家裡多少得準備點兒盤纏吧，國家準備的那麼點東西是遠遠不夠的。
而能當兵的，家裡怎麼可能有錢，所以難免會有不少人在這途中逃跑死亡。
最後真正到達軍營的軍士少之又少，這一層又一層的麻煩和壞處疊加起來，軍戶受的罪那可不是一點點。
在我看來，應該將軍戶的待遇大幅度提升才是。因為他們是保家衛國的第一線！
國家應該第一時間保證軍戶的生命安全以及身體情況，大後方的後勤一定要做到最基礎最基礎的部分！
你讓人家長途跋涉，從南邊老家到北邊，不得保證人家的衣食住行嗎？
但是大唐完全不保證這一點！就靠人家自己的自覺和自己家裡的能力，就賭那麼一個不確定性。
這還是大唐的子民嗎？這是大唐的牲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