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緩緩轉過身,那雙死寂的眸子,倒映著沖天的火光,看向輪椅上那個蒼白的女子。
“然後呢?”他沙啞地問。
“然後,你需要一個故事。”
姬清雪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院中那幾具被火光照亮的屍體。
“總管王忠,管事李四,以下犯上,意圖謀害本宮與陛下欽賜的新婿。”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彷彿在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新婿蕭凡,為護主上,於絕境中爆發,臨陣突破,奮起反殺。”
“終因力竭,失手引燃柴房,釀成大禍。”
“這個劇本,你覺得如何?”
蕭凡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個女人,在瞬息之間,就將一場血腥的謀殺,變成了一場護主的奇功!
如此一來,他不僅無罪,反而有功!
好狠的心計,好快的反應!
蕭凡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點頭。
下一刻,他心念一動,腦海中那捲剛剛得到的《斂息術》法門,自行運轉!
“嗡!”
他體內那股剛剛飆升至淬體二重巔峰的磅礴氣息,如同被一道無形的枷鎖死死鎖住。
那狂暴洶湧的力量,被強行壓制、收斂、偽裝。
最終,他身上散發出的,只剩下一種剛剛突破、氣息虛浮不穩的淬體一重假象。
這種氣息,完美地契合了姬清雪口中那個“臨陣突破”的劇本!
做完這一切,他靜靜地站回火光前,再次化為那尊沉默的雕塑。
果然,不出半柱香的時間。
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甲冑的碰撞聲,由遠及近。
“快!滅火!都給本統領動起來!”
一名身穿銀甲,腰挎長刀的禁軍統領,帶著數十名禁軍士卒,闖入院中。
當他看到那沖天的火光,以及院中那幾具死狀悽慘的屍體時,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放肆!公主府內,何人敢縱火行兇!”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瞬間鎖定了站在火光前,渾身是血的蕭凡。
“將此獠拿下!”
兩名禁軍士卒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住手。”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虛弱的聲音響起。
侍女秋月推著輪椅,將姬清雪緩緩推到了眾人面前。
她臉色蒼白如紙,用手帕捂著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
“見過長公主殿下!”
那禁軍統領臉色一變,連忙單膝跪地行禮,身後計程車卒也齊刷刷跪了一地。
“此人……是本宮的護衛。”姬清雪喘息著,指了指蕭凡。
“是他,拼死護住了本宮。”
禁軍統領愣住了,看了一眼地上王忠等人的屍體,又看了一眼姬清雪,臉上寫滿了疑惑。
但他不敢對公主無禮,更不敢質疑。
只能將“奴才內鬥,新婿護主”的案情草草記錄下來,留下部分人手滅火,自己則匆匆回宮覆命。
一場滔天殺戮,就此被輕輕揭過。
……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
長公主府那破敗的大門,迎來了一隊不速之客。
儀仗森嚴,旌旗半卷。
無錯書吧數十名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東廠番役,簇擁著一頂八抬大轎,停在了府門前。
轎簾掀開,一名身穿華麗蟒袍,面白無鬚,眼神陰鷙的老太監,緩緩走了下來。
他手中,高舉著一面金光閃閃的令牌,上面龍飛鳳舞地刻著兩個大字。
——“如朕親臨”!
司禮監總管,女帝秦冷月座下第一心腹,趙高!
他來了!
幾乎在他踏入府門的瞬間,正在房中盤膝調息的蕭凡,猛地睜開了雙眼!
精神世界中,那捲沉寂的【天譴圖錄】,前所未有地劇烈震動起來!
金光爆閃,血氣沖天!
在蕭凡的視界中,那面白無鬚的老太監頭頂之上,赫然浮現出五個血光滔天,濃郁到幾乎要滴下血來的猙獰大字!
【五星罪人】!
剎那間,一行行觸目驚心的罪狀清單,在他腦海中轟然展開!
【罪人:趙高】
【罪孽星級:五星】
【罪狀一:奉秦冷月之命,以“凌遲”、“剝皮”、“烹煮”等酷刑,虐殺前朝忠臣三十七家,共計一千三百餘口,手段殘忍,令人髮指!】
【罪狀二:私設東廠,創立水牢、天坑等十八種酷刑,折磨朝中異己官員,收取鉅額賄賂,敗壞朝綱!】
【罪狀三:三年前,為討女帝歡心,下令坑殺三千戰俘,以其頭顱,築成京觀!】
【罪狀四:……】
一條條,一樁樁!
罄竹難書!罪惡滔天!
這個老閹狗,每一條罪狀,都足以讓他死一萬次!
“雜家,給長公主殿下請安了。”
趙高那尖銳陰柔的聲音,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院中響起。
他並未去看姬清雪,一雙陰鷙的眸子,反而徑直落在了蕭凡的身上。
“咱家聽說,府上昨夜出了個忠勇護主的英雄?”
話音未落,一股恐怖至極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巨山,轟然降臨!
淬體四重!
這股威壓,死死地籠罩住蕭凡,彷彿要將他的骨頭都寸寸壓碎!
蕭凡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額頭上冷汗涔涔。
但他死死咬著牙,雙拳緊握,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卻倔強地迎著趙高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完美地扮演了一個被嚇破了膽,卻又帶著一絲垂死掙扎狠勁的奴才。
“呵呵……有點意思。”
趙高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的玩味,收回了威壓。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既然蕭凡你如此忠勇,想必定是個人才。”
“正好,宮裡缺個打雜的,你,跟咱家走一趟吧。”
“陛下,要親自見見你這位‘功臣’。”
他嘴上說著“詳談”,實則,是要將蕭凡帶回自己的地盤——東廠大牢!
到了那裡,是人是鬼,幾輪酷刑下去,自然水落石出!
“趙總管。”
姬清雪虛弱的聲音響起,她被侍女推了出來,擋在了蕭凡身前。
“蕭凡他剛剛護駕有功,身上有傷,況且,他如今是本宮唯一的護衛……”
“殿下說笑了。”趙高陰陽怪氣地打斷了她。
“咱家只是借用一下,問幾句話而已,問完了,自然會完好無損地送回來。”
他晃了晃手中的金牌,語氣不容置疑。
“殿下,您總不能讓咱家,違抗陛下的旨意吧?”
姬清雪臉色更白,嘴唇動了動,最終沒再說什麼。
兩名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蕭凡的胳膊。
就在蕭凡被強行帶走,與姬清雪擦肩而過的瞬間。
姬清雪忽然伸出手,將一個暖手的手爐,塞進了他的懷裡。
“天冷,別凍著。”
動作極快,就在那手爐塞入他懷中的一剎那,一個冰冷堅硬,只有指甲蓋大小的東西,被她不動聲色地塞進了蕭凡的手心。
蕭凡心中一動,卻面不改色,被番役架著,一步步拖出了長公主府。
府外,趙高已經重新坐上了大轎。
蕭凡被兩名番役夾在中間,跟在轎子後面,心中卻在飛速思索著姬清雪塞給他的東西。
那到底是什麼?是他的救命稻草嗎?
就在這時,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趙高,忽然停了下來。
他掀開轎簾,伸出蒼白的手指,指向不遠處,一座燈火通明,靡麗奢華的建築。
那裡,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夾雜著女子的歡聲笑語,即便隔著很遠,依舊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脂粉香氣。
趙高那如同毒蛇般陰冷的聲音,清晰地鑽入蕭凡的耳中。
“蕭凡,你看,那就是教坊司。”
“陛下仁慈,你的母親和妹妹,現在就在裡面‘享福’呢。”
“咱家正好順路,帶你去‘探望’一下親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