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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盜墓

盜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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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裡轟的一聲!

挖人祖墳?

這是斷子絕孫的缺德事啊!

我臉色瞬間白了,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一步。

“怕了?”黃爺眼睛眯起來。

“我......我......”我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我沒想到是幹這個!

這可是要吃槍子兒的罪過!

“現在知道怕也晚了。”三娘輕笑一聲,語氣卻冷了下來,“這院門,進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出去。斌子,泥鰍,沒跟他說清楚?”

斌子趕緊打圓場:“黃爺,三娘,霍娃子就是一時沒轉過彎。霍娃子,你想想,種地有啥前途?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掙幾個子兒?跟咱們幹,一個月就是成千上萬,夠你爹孃在家蓋三間大瓦房!夠你娶三個媳婦兒!”

泥鰍也湊過來低聲道:“兄弟,到這步了,由不得你退啦。乖乖聽話,有錢一起賺,有肉一起吃。”

我心臟狂跳,後背冷汗直冒。我看著黃爺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看著三娘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再看看斌子和泥鰍......他們臉上早已沒了在村裡的熱情,只剩下一種混不吝的江湖氣。

我明白,我這是上了賊船,下不去了。要麼入夥,要麼......可能真得橫著出這個門。

不過黃爺倒是並沒有拿我打趣,他抿了口茶,漫不經心地盯著我:“我們這行不強求,打心底裡不願意,留著反而是定時炸彈。小娃子,如果敢的話就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如果不敢想回去繼續種地......”他把目光轉移到三娘身上,“給這小子買張車票,送他回去。”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咋辦。

實在是窮怕了。

也真不想回那個土坷垃裡刨食了。

我咬著牙,腦子裡閃過小轎車,電視機,大瓦房,城裡妞......還有我爹孃佝僂的背影。最終,貪婪還是佔據上風。我猛地一跺腳,跪在地上,聲音發顫,卻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黃爺!三娘!我......我幹!”

黃爺聽我咬著牙說出“我幹”那倆字,臉上沒啥表情,就是那對兒油光鋥亮的核桃在手裡轉得快了些。

三娘倒是又笑了,這次笑得沒那麼戲謔,帶了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滿意?

“行,算你小子有點膽色。”黃爺終於開口,聲音還是那麼嘶啞,“不過,這行當不是有膽就夠。眼要毒,手要穩,心要狠,還得懂規矩。規矩比天大,犯了規矩,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趕緊點頭,喉嚨發乾,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泥鰍,斌子,”黃爺吩咐道,“先帶他安頓下來,就住西廂那柴房,收拾個地方出來。明兒開始,跟著學規矩,認傢伙。”

“好嘞,黃爺!”斌子應得痛快,一把摟過我肩膀,“走吧,霍娃子,帶你去瞧瞧窩兒!”

泥鰍衝黃爺和三娘點點頭,也跟著出來。

西廂房邊上有個低矮的小耳房,以前估計真是放柴火的,一股子黴味和塵土氣。裡面堆著些雜七雜八的舊傢伙什,靠牆搭著塊木板,就算是床了。斌子胡亂把上面的破麻袋挪開,激起一陣灰。

“咳......咳......就......就這兒?”

我有點傻眼,這比我家那土炕還不如。

“咋?還想住正房啊?”泥鰍嗤笑一聲,扔過來一套油膩膩的鋪蓋,“有個遮風的地兒就不錯了。剛入行的棒槌都這待遇,老子當初也是這麼過來的。”

斌子倒是實在點,幫我拍了拍木板上的灰:“湊合先住著,等立了功,黃爺自然有賞。走,先弄點吃的去,肚子早他媽咕咕叫了。”

廚房在院子東南角,很小,黑乎乎的。泥鰍掀開鍋蓋,裡面有幾個冷窩頭,還有半盆看不出是啥的菜糊糊。他掰了半個窩頭塞給我,自己拿起一個就啃。我拿著那硬得能砸死狗的窩頭,有點愣神。這跟我想象的“吃香喝辣”差距有點大。

“瞅啥?不吃飽了哪有力氣幹活?”斌子嘟囔著,就著涼水啃窩頭,“咱這行,飢一頓飽一頓是常事,下了洞子,有時候幾天吃不上一口熱乎的。”

我默默啃著窩頭,拉得嗓子眼疼,只能使勁往下嚥。至於那半盆菜糊糊,我總感覺有股餿味,愣是沒敢碰。

三娘端著個碗過來,碗裡是白米飯,上面還有幾片油汪汪的臘肉。她瞥了一眼我們手裡的窩頭,沒說話,把碗放在灶臺上,對著那小丫頭說:“豆豆,快吃。”

豆豆怯生生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著米飯。我看著她碗裡的肉,偷偷嚥了口口水。

三娘好像背後長了眼睛,忽然回頭看我,嘴角一勾:“想吃?”

我趕緊搖頭。

“想吃就好好學,出了活兒,有的是肉吃。”她說完,扭著腰走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蓋著那股子汗油味的被子,翻來覆去睡不著。

院子外頭是北京的夜空,不像我們村那麼黑,透著點昏黃的光,聽說那叫燈光汙染。屋裡老鼠在牆角吱吱喳喳地跑,我心裡亂糟糟的。

盜墓賊......挖墳掘墓......吃槍子兒......這些詞在我腦子裡瘋狂打轉。可一想到我爹孃愁苦的臉,想到村裡人羨慕地看著斌子他們的小轎車,想到三娘那白嫩嫩的手腕和油汪汪的臘肉,那點害怕就又被壓下去了。

媽的,豁出去了!窮死也是死,被槍斃也是死,還不如賭一把!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我就被斌子叫醒了。

“練活兒了!”

我迷迷瞪瞪跟著他來到院子當間。黃爺已經在那了,穿著練功衫,在打一套慢悠悠的拳。泥鰍也在,哈欠連天。

黃爺打完收功,瞥了我一眼:“身子太僵,欠練。先從根基來。扎馬步,一個時辰。”

“一......一個時辰?倆鐘頭?”我腿肚子有點軟。

“廢什麼話!”泥鰍踢了我小腿一腳,“黃爺的話就是聖旨!蹲好!”

我只好咬牙擺開架勢蹲下去。

剛開始還行,沒過一炷香,大腿就跟篩糠似的抖,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淌。黃爺也不看我,就在院子裡溜達,時不時糾正一下斌子和泥鰍的動作。他倆也蹲著,但明顯穩當多了。

三娘端著個搪瓷缸子出來,靠在門框上看熱鬧,小口抿著水。豆豆躲在她身後,好奇地看我們。

“媽,那三個哥哥為啥一直蹲著?”豆豆小聲問。

“練功呢,下盤不穩,下了洞子站不住,就得讓裡面的東西拖了去。”三娘聲音不大,卻讓我後脊樑一陣發涼。

好不容易熬過一個時辰,我兩條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直接癱在地上。

“歇屁!起來!”黃爺喝道,“認傢伙!”

斌子搬來個大木箱子,開啟,裡面琳琅滿目都是些奇形怪狀的工具。有扁平帶刃的,有帶鉤帶刺的,有擰成麻花狀的,全是鐵器,看著就沉。

“瞅好了,這是撬棍,別石門閂子的;這是探鏟,打洞認土用的;這是蜈蚣掛山梯,拆開來能接長,下深坑好用;這是黑摺子,專破棺材釘的;這是洛陽鏟,最重要的吃飯家伙,你得學會怎麼使,怎麼從帶出來的土裡分辨底下有沒有貨,是哪個朝代的坑......”

黃爺一件件拿起來,講解名字、用途、用法。我聽得頭暈眼花,感覺比上學那會兒背書還難。

“這是下金錢,檢查機關的;這是墨斗線,辟邪劃界;這是飛虎爪,攀高用的......”他又指著一些非工具類的東西。

看著這些東西,我汗毛又立起來了。

講完一遍,黃爺讓我挨個兒摸,記住手感、重量。

“傢伙事就是命,不熟悉,關鍵時刻就得抓瞎。”

下午是文化課,主要是泥鰍教我。他拿出些破舊的線裝書,還有一堆泛黃的圖紙,上面畫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符號、星宿、地形。

“認穴看星,分金定穴,那是摸金校尉的高深本事,咱北派土夫子不全靠那個,但也得懂點皮毛。”泥鰍指著圖紙,“最基本的風水得要懂,啥地方藏風聚氣,可能是好穴。歷朝歷代的墓葬規制、棺槨樣式、明器特點,都得記。別他媽把唐宋的玩意當先秦的賣了,丟人現眼還賠錢。”

他還教我一些黑話切口。

“鍋,就是墓;支鍋,就是組隊下墓;掌眼,是負責鑑定、定穴的;下苦力,就是幹挖土撬石力氣活的;賣米郎,是負責銷贓出手的;炸鍋,就是出事了,可能被雷子(警察)盯上了;起霧,就是墓裡有毒氣;屍變,也叫‘鬧兇’;明器,就是墓裡出的好東西;肉粽,是指儲存完好的乾屍......這些都得爛肚子裡,跟外人半句不能提。”

我像塊海綿一樣拼命記,但東西太多太雜,腦子嗡嗡的。

晚上吃飯前,黃爺會考校我。答不上來,或者記錯了,輕則沒飯吃,重則就得挨那核桃敲腦袋,疼得鑽心。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

白天練功認傢伙學規矩,晚上啃窩頭睡柴房。累是真累,苦是真苦,提心吊膽也是真。但奇怪的是,我心裡那點恐慌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和......隱隱的興奮。

尤其是當我逐漸能認出不同朝代的墓土,能熟練使用洛陽鏟打出規整的探洞,能說出那些黑話切口時,斌子和泥鰍偶爾會誇我一句“上手快”,連黃爺看我的眼神都沒那麼冷了。

三娘還是那樣,時不時逗我兩句,看我臉紅就笑了。有時練功晚了,她會偷偷塞給我半個白麵饅頭,或者幾塊冰糖。我不敢要,又饞,最後還是接過來,狼吞虎嚥地吃了,心裡怦怦跳,也不知道是怕還是別的啥。

有一次我蹲馬步又累又餓,眼前發黑,差點栽過去。是她從後面扶了我一把,溫軟的身子貼了我一下,聲音帶著熱氣噴在我耳朵邊:“小子,站穩嘍,腳下不穩,怎麼立得住?”

我渾身一激靈,像觸了電一樣,腿居然真的不抖了。那天晚上,我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夢裡全是三娘水汪汪的眼睛和那碎花裙下鼓鼓囊囊的胸脯,那種感覺欲仙欲死。第二天醒過來,涼床都快晃塌了,我紅著臉,趕緊去衝了個涼水澡。

三娘比我大了將近十歲,又是黃爺的閨女,我在夢裡乾的那些缺德事根本不敢說出口。

在院裡待了快一個月,除了偶爾跟斌子出去採買點吃食,我幾乎沒出過那四合院大門。黃爺管得嚴,說是生面孔,少在外面晃悠,免得惹眼。

直到有一天晚上,黃爺把我們都叫到正屋。桌上攤著一張皺巴巴的地圖,像是手工畫的,上面標著些奇奇怪怪的符號。他用手指著地圖上的一個紅點:“來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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