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礦奴居住的洞窟裡，鼾聲、夢囈、痛苦的呻吟交織成一片地獄般的背景音。林軒悄無聲息地睜著眼，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獵手，計算著時間。

直到子時過半，確認大多數人都陷入沉睡，連巡邏的雜役弟子也懈怠時，他才如同鬼魅般滑下石鋪，貼著冰冷的巖壁，朝著監工弟子休息的區域摸去。

趙明作為底層監工，並沒有獨立的居所，只是在一個相對乾淨、有石門隔開的小洞穴裡棲身。林軒這幾天早已摸清了他的作息規律。

洞穴外並無守衛，畢竟沒人覺得會有礦奴敢來打擾仙師。林軒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冰冷的石門上，仔細傾聽。

裡面很安靜，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他深吸一口氣，屈起手指，用極輕的力度，有節奏地叩響了石門。

“叩……叩叩……”

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裡面的呼吸聲一頓，隨即傳來趙明帶著警惕和不悅的低喝：“誰？！”

“趙仙師，是小的，林軒。”林軒將聲音壓得極低，確保只有門內能聽見。

裡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斷情況。然後，石門被拉開一條縫隙，趙明陰沉的臉出現在後面。他穿著寢衣，眼神銳利地掃過林軒，又看了看外面，確認無人後，才低聲道：“你找死嗎？這麼晚來幹什麼？”

“仙師恕罪，小的有萬分緊要的事情稟報！”林軒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焦急和恐懼，“關乎仙師的前程，也關乎小的性命！”

趙明眉頭緊鎖，盯著林軒看了幾秒，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真假。最終，他側身讓開：“進來，快說！”

林軒閃身進入洞穴，石門隨即關上。洞穴不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陳設簡單，但比起礦奴的住處已是天壤之別。

“說吧，什麼事？”趙明抱著胳膊，冷冷地看著林軒，身上那股煉氣期三層的靈壓若有若無地散發出來，帶給林軒不小的壓力。

林軒撲通一聲跪下，但不是乞求，而是用一種帶著決絕的語氣說道：“仙師，孫淼孫仙師似乎已經懷疑上小人了！”

趙明眼神微動：“哦？為何？”

“小人不知，但今日孫仙師看小人的眼神……而且，廢棄區發現墨紋石的事，仙師想必也知道了。小人……小人之前為了給仙師尋找更好的礦石，曾冒險去過那片區域附近！”林軒半真半假地說道，將自己去過廢棄區的事情推到“為仙師尋礦”上，同時點出孫淼的威脅。

趙明臉色變幻不定。他當然知道孫淼的為人，也知道孫淼最近在排查礦奴。如果林軒被孫淼盯上，順藤摸瓜，難保不會牽扯出自己私下接受礦奴“孝敬”甚至傳授口訣的事。雖然只是粗淺口訣，但終究是犯了忌諱。

“你跟我說這些，想做什麼？”趙明聲音低沉。

林軒抬起頭，目光直視趙明：“仙師，小人不想死！小人願為仙師做牛做馬，只求仙師能給小人一條活路！”

“活路？在這礦坑裡，我能給你什麼活路？”趙明嗤笑一聲，但眼神卻閃爍不定。

“小人不敢奢求太多！”林軒語速加快，“只求仙師能指點一條離開這礦坑的明路！哪怕是去做最危險的藥奴、符奴，也比在這裡被孫仙師莫名打死強！只要仙師肯幫忙，小人願將之前發現的一處可能蘊藏richer礦脈的地點告知仙師！此地點只有小人一人知曉！”

林軒丟擲了誘餌。他確實知道幾個礦石相對富集、尚未被大規模開採的偏僻角落，這是系統分析岩層得出的結果。對於渴望功勞的趙明來說，這無疑具有吸引力。

同時，他暗示自己願意去更危險但可能有一線生機的地方，表明自己並非貪生怕死，而是尋求轉移，這更符合一個絕望礦奴的心理。

趙明沉默了，油燈的光芒在他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他顯然在權衡利弊。

保下林軒，可能得罪孫淼，但有獲得新礦脈資訊的可能，而且林軒此人也算機靈，或許以後還有用處。不保林軒，最簡單，但可能會損失一個潛在的功勞，而且萬一林軒被孫淼拷問，把自己供出來，也是麻煩。

良久，趙明緩緩開口，聲音壓得極低：“離開礦坑，難如登天。正規途徑，除非你身具靈根，被宗門收錄，但這根本不可能。”

林軒的心沉了下去。

“不過……”趙明話鋒一轉，“每隔一段時間，宗門會招募一批死士，去探索一些新發現的險地或者處理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死亡率極高，但若能活下來，便可脫離奴籍，成為宗門外圍人員。下一次招募，就在半月之後。”

死士！死亡率極高！

林軒心臟一縮，但隨即湧起的是一股決然。再高的死亡率，也比在這裡等死強！至少，有一線搏命的機會！

“小人願意！”林軒毫不猶豫。

趙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清楚了？那可是九死一生。”

“與其在此地被孫仙師不明不白地處死，小人寧願去搏那一線生機！”林軒語氣堅定。

“好！”趙明點了點頭，“我可以將你的名字報上去。但能否選上，看你自己的造化。而且，關於礦脈的地點……”

“小人明白！這是礦脈的簡易圖，以及信物！”林軒早已準備好，將一塊刻畫著簡單線路的碎布和一塊從那個區域找到的、帶有獨特紋路的碎石遞給趙明。線路是通往那個有溶洞的廢棄區附近一處確實礦石較多的地點，但刻意避開了溶洞入口和暗河。

趙明接過東西，仔細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收起。

“此事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道……”趙明眼中寒光一閃。

“小人明白！多謝仙師再造之恩！”林軒再次磕頭。

“去吧，這幾天安分點，別再惹麻煩。等訊息。”趙明揮揮手。

林軒躬身退出洞穴，融入外面的黑暗中，後背已被冷汗溼透。

一場危險的交易達成了。他用一個富礦點和自己的未來，換來了一個渺茫的機會。

半月之後，死士招募。

那將是通往地獄，還是通往……另一片天地？

林軒不知道，但他別無選擇。

回到洞窟，他躺在石板上，毫無睡意，只是默默地運轉著《基礎吐納訣》，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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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力量，才是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