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正坐在桌子前，一板一正地寫行書。
“噠噠”
突然門外有人在敲門，當即有些納悶，怎麼又有人敲門。
將毛筆放置在硯臺上，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
開啟門一看，唐伯虎正在門口站著，還一臉笑眯眯，看樣子似是有好訊息傳來。
唐伯虎調侃道:“徵明，你這開門速度有些慢了。”
文徵明指了指書桌，解釋道:“唐兄，小弟正在寫行書這才慢了會，倒是唐兄你怎麼一個時辰左右，就把陽春書院搜完了？李日芳找到了？”
“哎，先別急，徵明，”唐伯虎徑直走進房間，先是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後，才一一道來，“李日芳不在陽春書院，他手下的丫鬟，就是那個蓮香，倒是知道他常去青衣坊和滿春院這兩個教坊尋樂子。”
“這……”文徵明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了。
這哪是一個道士，分明是一個淫賊披著道士的衣袍罷了。
唐伯虎道:“徵明，李日芳既然能幹出買兇殺人的事，這喝酒嫖妓自然是也能做得出來。”
文徵明搖了搖頭，非常不理解，一個堂堂寧王居然重用這樣的惡人，真是眼瞎耳聾，無語道:“唐兄，除了去教坊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唐伯虎狡黠地望著文徵明，道:“徵明，我們是去教坊找人，又不是去過夜，何至於如此緊張？”
唐伯虎繼續道:“但徵明，若是真的不想去，那就只好伯虎一人前去了，唉！”
說完就唉聲嘆氣起來。
文徵明心裡清楚唐伯虎這模樣就是做給他看，但也猶豫了起來。
他自小受父親的嚴格管教，從來不敢拈花惹草，連勾欄裡聽曲看戲也從未去過。今日若是去見歌妓，確實是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但是為了好友能夠沉冤得雪，作為一個正人君子，他還是能夠忍耐一番的。
唐伯虎已從舉止神態中，猜到了文徵明的心思，笑道：“徵明，可考慮好了？”
文徵明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點點頭同意了去教坊。
唐伯虎見狀，笑得差點將茶水都噴了出來，若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他是難以相信哪個男子居然不好美色。
唐伯虎與文徵明一同下樓，走到櫃檯前。
“掌櫃的。”
掌櫃正在低頭打算盤，聽到有人叫他才抬頭，見是前幾日被官差帶走的客人，心裡有些不滿，但也沒有表現出來，淡淡問道:“兩位客官，有何要事？”
唐伯虎以為掌櫃正忙，沒察覺語氣有什麼不對勁，徑直問道:“掌櫃，青衣坊和滿春院怎麼走，離這裡近嗎？”
掌櫃詫異地望著這兩個白面書生，莫不是他聽錯了，哪裡白天逛青樓的。
不禁疑惑道:“客官，確實是現在去教坊？”
“確實是，麻煩掌櫃的速速告知。”唐伯虎催促道。
站在唐伯虎身後的文徵明，聽著這麼直白的問話，不由有些侷促不安，直想走出客棧，遠離這尷尬的局面。
兩人按著掌櫃的指引，來到了城東的青衣坊門口。
老鴇從青衣坊出來，準備打點牙祭，恰好看到兩個年輕的白面書生，在門口傻傻地站著。
當即笑盈盈地走過去，招呼道:“兩位才子，上樓嗎？”
唐伯虎荷文徵明同時望向老鴇，但文徵明很快就低下了頭。
唐伯虎笑道:“不知，這位大娘子如何稱呼？”
老鴇熱情道:“哎喲，兩位才子客氣了，叫我沈娘子即可，兩位喜歡什麼樣的美女，我這青衣坊在南京可算是數一數二的，只要你們來了，包兩位滿意。”
唐伯虎挑了挑眉，包他滿意，若他是想來找人，也會如此熱情嗎。
“沈娘子，給我們找一間雅緻的廂房，好酒好菜儘管上。”
“好嘞，兩位請。”
唐伯虎和文徵明跟著沈娘子踏入青衣坊。
若是忽略室內輕曳的薄紗，漏窗雕刻的曖昧人像，牆壁上懸掛的美人圖……以及溢散空氣中的曖昧脂粉，乍一看跟尋常古裝酒樓別無二致。
白日的青衣坊非常安靜，偶爾能看到丫鬟端著熱水上下進出，雜役用布巾託掃桌椅地面，一切井然有序，也莫名蕭條，唯有空氣中瀰漫的脂粉味，無聲訴說著此處昨夜的繁華喧囂。
唐伯虎起初還好奇地南京的教坊。
看了兩眼就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到了青衣坊正廳，沈娘子招呼一個長相清秀的丫鬟過來。
“兩位才子，這是小蘭，負責兩位的端茶倒水。”
小蘭低著頭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她領著二人上了二樓中間的廂房，開啟門後，小心翼翼地低聲：“二位客人請進。”
唐伯虎收回漫遊天外的心神。
踏入室內，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面巨大的圓形屏風，屏風繪著一幅煙雨濛濛的江南秋色圖。唐伯虎微微詫異——青衣坊這種地方，即便擺放屏風也該擺放美人圖之類的呀！
更讓他詫異的是室內染著味道清幽的香，與正廳靡靡脂粉截然不同。後者芳香撲鼻，但聞久了只會覺得俗不可耐，前者若一株空谷幽蘭，縱使氣味不濃不烈，外人也無法忽略它。
這青衣坊，確實是有特色，怪不得沈娘子如此自誇。
唐伯虎躺在軟綿綿的墊子上，宛若回到了蘇州紅袖坊一般，也是這般的愜意。
文徵明則感到十分拘束，如坐針氈。
小蘭將已經燙好的梅酒，從屋外端了進來。
無錯書吧將一切都收拾妥當後，低聲道:“兩位客人，小蘭在門外候著，若是有事，只管吩咐。”
小蘭一走，文徵明就像解脫了束縛一般，才自在地說起話來。
唐伯虎喝一杯熱酒，又替文徵明倒了一杯，道:“徵明，喝一點酒壯膽，等會我們還要向歌妓們打探訊息呢！”
文徵明閉著眼，猛地灌了下去，頗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唐伯虎一邊笑一邊替文徵明倒了三四杯酒，見文徵明臉有些紅了，酒意也有些上頭了，就覺得差不多了，便呼喊小蘭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