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回來的日子就過去一個多星期。
今天是大年二十四,屬於南方小年,海城地區的人們會在這幾天拜老爺還有做甜粿。
母親現在當了副鎮長,也有不少的事情忙活,所以不像往年一樣有空做拜年的糕點了,這個重任很自然地輪到了陳宇兩父子頭上。
“你們在家裡等著啊,待會樓上的阿姨會下來教你們做甜粿,這東西不能去外面買,自己做的有誠意,老爺會不高興。”
王淑君交代完就上班去了。
南方小鎮的公務員就這麼奇怪,雖然屬於公職,要講究科學,但是過年的那些祭祀活動一概不能少。
兩父子看了看這上面的糯米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炊具,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好兒子,爸老了,要不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吧?我這腰有問題。”
“少來,你昨天才打了一整天的麻將。”
“那你說怎麼辦?”
“能怎麼辦,直接去外面買唄。”
“外面買?你媽說買的可能會不尊重老爺。”
“那外面買的也是別人做的呀,怎麼會不尊重呢?你要是這麼有興趣,我也不阻止你。”
“哎,別別,好兒子,你去買吧,昨天打麻將,我輸了不少錢。”
陳宇搖搖頭,得虧家裡財政大權掌握在老媽手裡,要不然這老爸可真不靠譜。
隨後他就來到市場,反正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賺錢就是為了能夠讓生活輕鬆一點,類似做甜粿這些體力繁雜的活動,他可沒這種興趣。
買了甜粿往回走,袁古古的表哥給他打了個電話,原來是他回到花城了,還想找他出來喝酒。
其實陳宇對他倒是沒那麼多結交的興趣,畢竟拜託他找夏威夷果育種專家的事,他不是說颳風就是說下雨,有時候就說工作太忙,陳宇早聽出了他在這件事情上的不上心。
“不好意思啊,袁先生,我回老家了,然後最近家裡很多事,我這也走不開,有機會吧。”
“不是,兄弟,那這第二批夏威夷果已經到了,你不來簽收,我要送哪裡去?”
陳宇差點忘了這事,之前看著勢頭不錯,還讓袁深再送一批原材料來著。
不過畢竟走的是遠洋運輸,所以有什麼狀況,船東都是發的國際郵件,陳宇不怎麼玩電腦,現在的時代又沒有智慧手機,所以資訊接收不及時。
“哦哦,不好意思了,這一趟辛苦你跑一趟押運。”
“那沒有,我蹭票的,反正他也是要送貨物回國,我就跟船東說載我一起回來,正好省個機票錢,不過這遠洋運輸的跟船工作真不是人乾的,這一個月我每天都吐,第五天還發燒了,看來這免費的東西還真不一定好,陳宇兄弟,以後你可記得以後儘量少坐這種遠洋運輸的船。”
陳宇聽得一陣無語,他跟袁古古真不愧是兩兄妹,為了白嫖甚至都能把命搭上。
“不過嘛,船上的那個船醫還真不錯,快靠岸時候還遇上了風暴,整條船東搖西擺的,那天晚上我跟那醫生……”
“那個,袁先生,你到了港口有人幫我簽收的,然後到時候我會把錢親自拿給你。”
“小問題小問題,哦,對了,你說的專家的事,我這又忘了啊!我這死腦子,沒事沒事,等我過完年回去保證幫你辦好。”
“沒事啊,我已經在外網上釋出僱傭廣告了。”
“啊?兄弟,你這麼著急?可別被人騙了啊,找外國人來國內務工手續很複雜的,你不先做做功課?”
袁深忽然有點慌,因為這條固定可以來錢的路子忽然間就要給斷了。
“沒事,總要邁出這一步的,你工作既然這麼忙,那我就自己想想辦法,免得耽誤你,這件事情你就不用那麼上心了,我還有一個做遠洋運輸的朋友,他應該在南非當地有些人脈,到時候我讓他找一找。”
糟糕!
看來陳宇這是上了雙重保險。
早知道就幫他把人找了,這樣還能賺一筆佣金。
看來自己得想個辦法最後在陳宇身上再撈一筆。
掛了電話,陳宇又給方老闆打去。
對方倒是很爽快,說明天會讓人到目的地提貨,並且會安排車隊幫他把那批貨物送到海城。
“實在太感謝了,方老闆,多虧你的大忙。”
“這有什麼,小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有事儘管說就好了。”
陳宇一開始還有些愧疚的,畢竟平白無故受人這麼多恩惠,後來才知道原來這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這麼一想,舔狗也不全是不好的,自己作為背後的男人也能得利,方老闆也舔得開心,這樣三家齊贏的局面就不要打破了。
甜粿的製作材料很便宜,不過這店主看著陳宇應該是外地回來過年的城市人,自然忍不住滿天要價,張嘴就要50。
“老闆,你當我是白仁啊?這些東西做起來材料五塊錢都不用,你賣我五十?太黑了吧。”
陳宇用了本地話,老闆才趕緊道歉,然後把價格壓到了十塊。
這樣子其實還有不少的利潤空間,不過陳宇也懶得計較了。
拿著甜粿走回去,陳宇忽然想到黃舒雨在那天一起坐車回來的時候曾經說起了甜粿裹雞蛋液用來煎的做法。
說起來也很久不見這小丫頭片子了,所以陳宇晃著晃著就來到她家,結果發現大門依舊關著,看來是真的沒有回來。
陳宇離開後不久,黃舒雨才把門開了一條縫隙,然後看了看左右確認沒人,她才把垃圾拿了出來。
這陣子她可是累壞了,奶奶好像是一夜之間就臥床不起了,每天都說疼,而且還嘔吐,每天都有清理不完的汙垢。
這邊倒完垃圾,黃舒雨回來了,她手上還有兩道昨晚做飯時候的燙傷。
“么么……辛苦你了,我命苦的么么。”
老太太流著淚。
對於有錢的人來說,長壽是一種幸福,對於窮人來說就是一種累贅,此時老太太真想快點過去,這樣孫女就能自由了。
“嬢嬢,你會沒事嘞,你莫說胡話,么么沒得事。”
黃舒雨其實很疲倦,但是為了不讓奶奶難過,她還是故作堅強地撐著。
不過,老太太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怎麼會不知道此時她到底是什麼狀態呢?
“么么,坐過來,拉著嬢嬢的手,嬢嬢給你說些話。”
雖然床上已經有惡臭,可黃舒雨還是坐了過來。
“么么,你記住,這些日子一定不要聯絡陳宇。”
“為什麼呀?嬢嬢,陳宇他是好人。”
黃舒雨不明白,為什麼奶奶這陣子每天都要強調這句話?
她的心裡其實很累,每天晚上的睡眠不足,那個小電視壞了很久,她也沒錢去修,這唯一的消遣活動也沒有了,看書也看不下去,所以本來還指望著每天晚上跟陳宇聊聊天的。
結果每次要打電話,奶奶都要制止她。
其實老太太不是故意的,但是她活了大半輩子,對於很多事情也看得明白。
如今自己這個樣子已經不好見人,陳宇要是來家裡的話難免會感到嫌棄,她心裡其實很清楚,之前聽孫女的描述,陳宇的家境應該不錯,所以這種少爺公子哥應該是不用下地,也不用幹粗活的,所以他們對這種腌臢事自然是敬而遠之。
要是讓陳宇看到孫女每天照顧滿身汙穢的自己,難免他心裡不會感到反感,所以在這最後的一點時間裡面,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狀態而去拖累孫女。
“你不要管他是不是好人,我問你,嬢嬢的話你聽不聽?”
“聽,嬢嬢,么么聽話,我保證這些日子不會聯絡陳宇的,嬢嬢,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我已經聽到有人放鞭炮了,過年就要來了,今年我打工也賺了好多錢,咱們過年不用買死蝦了,可以買活蝦,我們做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雖然一開始奶奶說自己沒事,但黃舒雨已經逐漸感覺到了她生命的流逝。
每次想去叫醫生,奶奶都要極力阻止,然後默默地咬牙忍受著痛苦。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么么最乖了,這樣吧,你……你去把那個抽屜開啟,把裡面的東西全拿出來。”
上了年紀的人是可以預感到自己的死亡。
此時老太太想著要把能交代的東西都交代了。
無錯書吧黃舒雨把抽屜開啟,裡面裝著兩個紅布包,她一起拿過來了。
老太太先開啟那個厚一點的布包,裡面裝著的是一疊鈔票,不過大多是碎票子,最大的面額是一張二十的。
“么么,你聽著,這個錢給你,以後上大學不要老是吃饅頭喝涼水了,多吃點好的。
還有,你的那個賬單我看到了,你還欠陳宇的錢對嗎?這樣子,等嬢嬢走了,你就把我嘴裡的兩顆金牙給敲下來,然後拿去賣了,應該能賣個幾百塊錢,雖然還不夠你還債,但是,嬢嬢只有這些了,你莫怪我。”
黃舒雨搖搖頭拒絕了紅布包。
她總感覺這個布包就是奶奶的生命,一旦拿下,奶奶也就離去了。
“嬢嬢,么么不要錢,么么只想你快好起來,我到時候回去青雲山給你祈福,給你求大師傅,讓他們保佑你身體健康,還有我欠陳宇的錢,你不用擔心,我會慢慢打工還他的,陳宇對我很好,他說我這一年內慢慢還他也可以。”
“憨娃兒,菩薩很忙的,每天有這麼多受苦受難的人,怎麼會輪到我們家呢?”
“會的會的,我給她磕頭,磕一百個,一千個,讓嬢嬢快好起來。”
“好好,嬢嬢,嬢嬢會好起來的,你現在把第二個布包開啟。”
黃舒雨掀開第二個布包,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有一張紙條的,你找找,應該是掉了。”
她聽了,趕緊拿起桌上的煤油燈往下照,不久之後終於找到了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正寫著個地址。
鵬城?
鵬城是哪裡?
黃舒雨心裡充滿大大的疑惑。
“么么,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黃舒雨搖頭,她這輩子到現在就去過三個地方,小時候在川渝,讀書時在海城,大學了在花城,就是沒有這個地名。
“這是你的出生地。”
“嬢嬢,啷個意思?”
“哎,說起來,都怪我屋頭那個不爭氣的娃,也就是你滴老漢。”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真相。
原來黃舒雨並不是親生的,而是兩夫妻當年在鵬城抱走的,後來怕被人找到,就趕緊回了老家,之後兩夫妻在海城打工出了車禍,老太太也因為囊中羞澀,沒有那個資本給她尋親,所以就一直隱瞞了。
聽了這話,黃舒雨猶如遭受晴天霹靂。
也就是說……她不是這個家親生的。
她本來就即將無依無靠,結果心中幻想的家園也是虛幻的。
那以後自己該去哪裡?
陳宇會嫌棄自己這流浪的小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