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子。”茶叔沉思許久，面色凝重地說道，“您不能離開梁州！”

說話間，他拖著瘸腿，跪在了蘇湛面前。

蘇湛智多近妖，如今又是梁王府的姑爺。倘若離開梁州，為他人所用，甚至入朝為官，那對梁王府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

想到此處，他微微抬起眼眸，一道寒光激射而出。

宋清見狀，頓時大驚。

“北望，快送你茶叔回去休息！”他趕忙起身說道。

宋北望也不敢遲疑，他同樣感受到了那道寒光，其中蘊含著殺氣！

茶叔是久經沙場的武夫，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為王府著想，不惜一切手段！

若蘇湛執意要走且挽留不住，那他就會充當幹那髒活之人。

殺！

“茶叔，走走走……”宋北望拉起茶叔道，生怕這個戰神，一個控制不住，直接在這正廳動手。

蘇湛也隱約察覺到了，此刻正廳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怎麼自己一說話，他們的反應就這麼大？

“王爺。”他起身拱手道，“在下只是想說，白日裡，在北市冒充王府女婿一事，還請梁王爺海涵！”

說著又是躬身一禮，眼神不斷觀察眼前之人的反應。

方才獻策，五計連環，就是為了鋪墊此刻。

梁王府作為大周皇室分支，那女婿也是皇親貴胄，自己一個平民，還是身份不明的流民，若是冒充，實在難以想象後果會有多嚴重！

僭越！

可大可小……

宋清嘴角微張，怔愣了許久。

蘇湛今晚連連獻計獻策，只是為了白日裡冒充女婿身份的事情？

傻孩子，那身份就是你的呀！

可忽然，他腦海中猛地一閃，眯起了眼睛。

蘇湛不惜獻出如此天策，只是為了饒恕冒充一事。

難道他的門第觀念，已經到了根深蒂固、無法撼動的地步？

不行！

就算你鐵了心要當個平民，我也要讓你下月初直接成婚，不會再給你反應時間。

直接生米煮成熟飯，讓我抱孫子！

屆時，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當時情況，實屬無奈之舉，還請王爺能夠饒恕在下，僭越之舉……”蘇湛見梁王還沒有反應，當即就要撩起衣袍，作勢下跪。

“賢侄！”此時，宋清轟然一下站起身，在蘇湛還未跪下的那一刻，將其扶起。

“以後，大周朝沒有人能夠讓你下跪，就算是去到了朝堂之上，你也不需要跪，皇帝也不行！”

“若要問，就說本王說的！”

這一串話語，讓蘇湛許久回不過神。

這都是啥呀？

“王爺……”

話還未說完，折返回來的茶叔與宋北望，都是一臉震驚。

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這是大周朝的頂級待遇，在當下武將沒落的時期，整個王朝上下，只有梁王爺一人，可以享受這“三不朝”！

而今天，王爺直接創造出“四不朝”，即，見天不拜！

如此下去，那入朝不趨不會遙遠，贊拜不名也輕而易舉可得。

甚至，劍履上殿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用不了多長時間，蘇湛將成為比王爺地位更高的存在。因為，王爺如此作為，就是為了將蘇湛推向權力的巔峰！

緩過神來。

宋北望看了眼宋清後，忽然開口道，“父親，那豈不是說，以後兒子還得給蘇公子下跪？”

雖然蘇湛有本事，有才華，有謀略，但他卻比自己還小一點，更是以後的妹夫。

若是自己給蘇湛下跪，那豈不是亂套了？

聞言。

宋清沒有說話，目光卻瞥向了蘇湛的反應。

茶叔更是低眉順眼，兩眼似乎一直盯著蘇湛打量。

他明白王爺的意思。

王爺賞下如此恩賜，是一把雙刃劍，既能造神，也能造魔。

關鍵要看蘇湛的品性格如何。

他會怎麼選？

“世子，若在下讓你下跪，你會跪麼？”蘇湛微笑著問道。

“絕不可能！”

宋北望當即眼眸一凝，他同樣知曉父親的想法，才問出這等荒謬的問題。

就是要試一試蘇湛。

卻不想，蘇湛竟然真的想要他下跪！

聽到蘇湛的話，茶叔心中暗歎一聲。

蘇湛還是太年輕了，十七八歲左右的年紀，最是心高氣傲，又有如此優厚的待遇，突然膨脹後變得狂妄，也屬正常。

看來王爺的期望，要大打折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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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特權，估計還會減少，誰都不會培養一個肆意使用特權之人。

王爺謹小慎微，更是不可能！

外面的宋北凝手心冒汗，心中不斷為蘇湛祈禱。

“蘇公子可千萬不能如此張狂啊……否則爹爹會討厭的……”她嘴裡喃喃，神情很是緊張。

宋清負起大袖，環視所有人的反應，對蘇湛開口道。

“賢侄，你有了特權，當真要讓北望向你下跪？”

他看不透蘇湛。

就憑他在門第上的認知，還有質樸純真的性格，以及頂級謀士的才慧，就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

蘇湛此言何意？

“王爺恕罪……”蘇湛回身道，“在下只是用很簡單的方式，在世子身上做了試探，並且，驗證了這特權的不合理性！”

“什麼？”

宋清瞳孔忽地放大，蘇湛單刀直入，只是試探這麼簡單？

宋北望與茶叔相視一眼，同樣不明所以。王爺試探了蘇湛，蘇湛卻反將一軍？反向試探？

外面宋北凝心中一陣欣喜，喃喃道，“就知道蘇湛不會是貪得無厭之人！”

“王爺，在下相信王爺的權利，您給的特權，是完全可以做到見到皇帝不下跪的！”

“但，在下本身一無家室背景，二無名聲在外，三無功名功勳。”

“如此三無平民。就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一個小縣城，若在下見到縣官而不拜，很有可能會吃一頓板子，然後被定個藐視官家的罪名。”

“更何況是皇室，天子？”

蘇湛說著，嘴角依舊冷靜，但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好好好……我為你獻策經營梁州，你當我是年羹堯？

四聖試禪心是吧？一試一個不吱聲！

“王爺，還請收回權力，這權力對於在下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若沒有這權力，該幹嘛幹嘛。若有了這權力，會讓更多人眼紅，非但討不到好處，還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最是不美！

聞言。

“不愧是蘇湛吶，最是人間清醒！”宋清朗笑道，他很開心。

原本以為蘇湛狂妄，但沒想到人家只是虛晃一槍，並且清晰的闡述出，特權的利害關係。

有理有據，完全符合邏輯！

他深知，此番試探，比之前的五計連環，收穫還要大！

蘇湛態度堅決，絕對是大周朝的一股清流，引領出一道新的風氣！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王爺謬讚了。”蘇湛拱手笑道。

臥龍先生的詞，放在這種情況下，簡直無敵！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責任越大，風險越大。風險越大，活的越短。活的越短，賞賜越少。賞賜越少，權利越小。

所以。

權力越大，權利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