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谷衛星城。

“現在你還是堅定要撥打這個號碼嗎？”杏色頭髮的女子輕聲反問。

牛警官盯著畫面中的數碼體，咬緊了牙關。他已經知曉其中的緣由了，在未人測試的第一階段，合格者是必定會接受背景測驗的。那時候，未人協會的洞察官百分之一百知道這個孩子的真實身份。但協會沒有將他抹殺，協會選擇了漠視他的血緣紐帶。

“人是很奇妙的生物。”

他試圖說服自己，顯然這個傢伙在眼下還沒有跟故鄉的遭遇產生過多的共鳴。人類原本可以跟樓蘭和平共處的，但是那一場戰爭，現在回過頭看，其餘過於缺乏人性的考慮，新派的攻堅隊太渴望證明自己的能力，才讓事情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

也許，這是自己贖罪的一次機會，相信這個少年，會成為他人生賭注上下過的最佳籌碼。

他待在這樣的崗位太久了，早就沒有了一開始來到春之谷的那份熱情。那時候，他被授予了監控世界樹的任務，在高層的領導下，對未知的一切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還記得回到住所後的心情，躺在鬆軟的床墊上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一晚上無法入睡。

躁動的心彷彿在昭示著自己就是為了如此偉大的事業而誕生的一樣。

但現在，一切都已經變了，只有穿梭在沙風中的新一代，在勇敢地做自己。

說到底，自己只是待在這裡十年的蛀蟲罷了。雖然對這裡的一切產生了感情。但不可否認，在場的每一個崗位在這裡都沒有做出任何實際性的貢獻，只是一群守夜人，除了守夜，什麼都沒有完成。

牛警官的眉頭緊鎖，在無聲的沉默中審視著人生的過往。

“你比那個孩子更像個逃兵，我從醫務部的口中聽說了，這傢伙剛從醫院跑了出來，今天是動完腎穿刺手術的第三天。”

“第三天？”

“嗯，雖然只是個小手術，但他依舊奮戰在人類的最前線，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你應該都能理解作為一名未人的那份熱情。他比我們任何人都來得純粹，要知道，首先骯髒的是我們的內心。”

會議陷入了寂靜，他們都需要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

另一方面。

“噢——”7cc的聲音中蘊含著一股驚詫，“為了所謂的友情，第一次看清了我的攻擊軌跡嗎？”

她後退了兩米的距離，重新拔出了佩戴的黑十字劍。抖落刀刃上的沙石後，低吟的劍鳴聲破開了對視的空間。這是速度與力量的對決，在彼此的碰撞中，生命體顯然更加脆弱一些，再次在衝擊下分開的樓轍，疲態盡顯。

對手的招式凌厲多變，速度還相當爆炸，儘管點亮了時之砂，但在面對7cc的時候，卻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壓迫感不斷地侵蝕著樓轍的精神狀態。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在以往所有的對決中，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等等……”他突然想起了很久遠的一件事，那個青色眼睛的陌生男子，那個預知他會在未來確診疾病的傢伙，也曾給過自己類似的體驗。

當那雙青色的眼睛盯住自己臉龐的時候，他也有過打顫的反應，雖然沒有現在強烈，但也是十分接近了。

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這樣下去，你是到不了全息世界的。”

7cc並不給樓轍喘息的機會，它對著空中揮出一道破空斬擊，銀色的刀波快速地向樓轍逼近，樓轍單手撐地附身閃過。

就在這時，下一個刀波以更快的速度對著低位的他飛速而至，他不得已彈跳而起，第三道刀波是一個高位下劈，懸浮在空中的樓轍以側身的方式再一次僥倖躲過，他的頭髮在移動的過程中被削中了些許，四散開去。還在空中的他，以側眼的角度發現，兩道刀波正從他的上方落下來。

“給我動起來呀！”他對著身體命令道。

“沙爆突擊。”

樓轍對著地面45度角，使用了大量的沙爆，才在反作用力的推動下勉強避開。

“很高興你能來到這裡，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審判之劍——黎明。”匯聚了充沛生命能量的聖劍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將樓轍籠罩在內。

飄忽的殘影一道道地閃過，7cc換位移動到樓轍的身後，高高舉起的聖劍對著他的頭顱揮下，以上帝俯視蒼生的姿態執行判決，沒有任何感情，就像沙漠之中的高溫熱浪一樣，在灼傷大地的過程中從來沒有同情亦或者是悲憫夾雜在其中。

劍擊揮了下去，裁決的烈焰被一瞬間點燃。巨大的裂縫在大地蜿蜒生長，隔離帶開始搖晃，從高處飄落了金色葉子，像雨一般。

樹，機械，生命。

愛，鬥爭與約定。

浩蕩的長風下只剩唯一的信徒。伴隨著逐漸暗淡的星光，腦海裡浮現了類似的畫面。也許在某一刻，波段凌也會跟星星一樣，消散在自己的記憶之中。雖然他們認識彼此的時間不長，但在某些方面還是有點相像。

其中一朵快要枯萎的花，想要拯救另外一朵快要融化的花。

可不管怎麼樣，他必須做到答應過的事情，這樣才不會讓女孩落得跟自己類似的可憐下場。

他明白那種感覺，就像對父親母親一樣，雖然他們不夠好，但是隻要一遇到孤獨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的思念他們。

“一切都會在這裡劃上句點。但你要明白，攔住你前進腳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猛烈的刀波捲起半米高的沙塵，龍捲般突進的威壓將他震飛到世界樹的近端。樓轍來不及避開，從身體肌肉發出來的疼痛讓他跪了下來。

“咚——咚——”九點鐘！時間來到了九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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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火羅神蹟大教堂的鐘聲似乎灌入了歲月的力量，他重新站了起來。

金色巨燭的眼睛死盯著7cc的身體，他的角色發生了轉變，如果能夠洞見未來的話，也許下一秒，他的尖牙將會死死地咬住獵物的脖頸處。

“我得跟你打聲招呼，現在，你就可以提前組織好語言了。”

他的身體正超越著痛楚，不再依靠所謂的意識來驅動生命能量，他依靠的是那顆渴求勝利的心。

“明明已經命中了。怎麼會這樣，按照常理來說，他應該只是防禦便會耗光所有的生命能量的。”

7cc在驚歎中退了半步。

……

世界樹的根部資料中心。

鹵素燈照射的熒屏正顯示著樓轍各項的身體資料：

身高172厘米，身型波導傳播速率168bd／s，單一技能波導密度7.2個質化，爆炸衝擊型加速度340m／s。

各項能量指標都異常的高，先前，就算服從指令沒有出現問題，7E5也大機率不是他的對手。

桌面上的終端處理器還在工作，他爬上了架在房間的三角梯，從佈滿灰塵的書架上取出了一本泛黃的日記，嘴裡叨叨道：“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能量粒子在整個空間彈射，他關上了細胞區間實驗室的隔離門，坐到了猩紅色的麂皮地毯上，再過不久，他就會迎來一位客人。

他對這個客人瞭解的不多，只是湊巧有過一面之緣。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摘下戴了很久的隱形眼鏡，露出驚豔的青色瞳仁，在暗光下，甚至漸變成了墨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