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瑰去看了寧慎。

隔著鐵窗，寧慎剃了寸頭，穿著藍灰色囚服，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頹敗，全然沒有了幾個月前西裝革履時的氣質，像是行至烏江的西楚霸王。

他看著對面的寧瑰，目光是少見的溫柔，隱隱還帶著驚喜，他輕笑，帶了些自嘲，“小瑰，沒想到你還願意來看我。”

他本以為，光錐實驗開啟，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他會回到過去，阻止母親的死，回到過去，將那些他和他第二人格對寧瑰的傷害都制止。

她是陽光之下的玫瑰，他不想再滿身汙泥地與她相遇。

倘若可以重來，他願意金盆洗手，從一開始就做一個好人。

可是沒想到，所謂光錐實驗，不過是物理學家的一場騙局。

物理學家朝聞道夕死可矣，要的只是真理，但對於他們這些參與光錐實驗想要回到過去的人來說，卻是黃粱一夢終成空。

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他犯下罪孽髒了雙手，即便金盆洗手，也抹不掉過往加入Utopia犯下的罪行。他已經身在深淵，只能在黑暗裡沉淪了。

寧瑰看著對面的寧慎，對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那些股份和財產證書我不要，都給蕭易澤處理了。是你的會還給你，不屬於你的會被沒收。”

寧慎只是注視著她她，輕輕應了聲，“好。都隨你開心。”

兩人相視無言靜默了良久。

寧瑰轉身，將探監室牆壁上的幾個紅字唸了出來，“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你在裡面好好改造。”

“好。”

寧慎看著她的背影，想問一句“你還會來看我嗎”，可話到嘴邊卻哽在喉頭，說出口的卻是，“小瑰，對不起。”

他曾經那麼對她，哪裡還有資格祈求她來看望他。

往後幾十年牢獄，他只配面壁而坐，孤獨至老。

寧瑰已經走遠了。

寧慎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也不確定她聽到他的話沒有。

後來，大四的時候，寧瑰在物理實驗室裡，聽教授帶的一個研究生學長說起：“有人給我們的研究專案捐款了。

聽說去年倒臺進去的寧氏集團董事長，可能是良心發現吧，把名下所有合法所得的財產都捐獻給我們華大物理系用於研究了。”

“我也聽說了，華大新建了棟物理實驗樓，還購進了好多珍貴的物理實驗器材呢，好多都是我們專案用得上的。可能真的是在懺悔，才想著為華國科學事業添磚加瓦吧。”

“話說他也不是我們華大物理系畢業的，怎麼會把所有錢的捐給我們系？而且還將一大部分用於我們現在這個專案的研究。”

實驗室裡學長學姐們都在討論這件事。

寧瑰聽到的時候也愣了會，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們說的是寧慎。

即便已經跟這些學長學姐們相處了一兩年，她也沒有從前那麼社恐了，但內向不愛說話的性格卻難以扭轉。

實驗室的這些學長學姐們大多時候也都泡在實驗室，寧瑰也從不提起學術以外的事情，所以眾人並不知道寧瑰曾經是寧家大小姐，是寧慎的繼妹。

寧瑰聽著眾人的議論，似是有些恍惚，末了只是笑笑，並沒有跟其他人一起討論寧慎的是是非非，而是在角落裡默默地記錄著物理實驗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