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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竹亭之會

溪水,自衡山深處的幽谷蜿蜒而出,清澈見底,水聲潺潺。

宋青書赤足立於溪流之中,任由那冰冷刺骨的溪水漫過腳踝。

他雙目微閉,雙手緩緩抬起,如攬白雲,在那氤氳的水汽之中,一板一眼地,演練著一套最基礎的太極拳架。

他的動作極慢,慢得彷彿與這溪水的流速融為了一體。

每一次吐納,都恰好能引動一絲天地間的至陽之氣,順著他周身百骸,緩緩流轉,將那因七傷拳反噬而留下的最後一絲淤積徹底滌盪乾淨。

距離黑木崖脫身,已過十日。

他早已不是那個衣衫襤褸的囚徒,而是一位身穿尋常青衫、腰佩鐵劍的落魄書生。

那張本就清秀的臉上,最後一絲病態的蒼白,也已被這南方的溫潤水汽,滋養得恢復了血色。

一套拳畢,宋青書緩緩收勢,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那氣息在清晨的空氣中,化作了一道清晰的白練,久久不散。

他沒有半分停頓,只是緩步走上岸邊,穿上那早已晾乾的布鞋,朝著溪流上游那座掩映於翠竹之中的小小竹亭,緩步走去。

亭內,早已有人。

一名身穿綠衫的女子,正背對著他,靜坐於石桌之前,面前,擺著一張古色古香的瑤琴。

她沒有撫琴,只是靜靜地坐著,那窈窕的背影,與這山、這水、這竹,竟是完美地融為了一體,彷彿她本就該在這裡。

宋青舟的腳步,沒有半分停頓。

他緩步走入亭中,在那女子對面的石凳之上,坦然坐下。

“任姑娘,久等了。”

他的聲音,平靜,而又充滿了洞悉一切的淡然。

那綠衫女子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清麗絕俗、卻又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陌生的臉。

她那雙本該是靈動慧黠的眸子裡,此刻卻是一片古井無波。

“公子認錯人了。”

宋青書淡淡一笑,沒有與她爭辯。

他只是自顧自地提起桌上那套早已備好的茶具,為自己,也為她,各斟了一杯清茶。

那茶,是上好的君山銀針,茶湯清亮,香氣撲鼻。

“姑娘的易容術,出神入化。”他將一杯茶,輕輕推至對方面前,“只可惜,這琴與這茶,暴露了姑娘的身份。”

“這世間,能以一曲琴音,引得百鳥徘徊,又能隨手拿出這等貢品級的君山銀針待客的‘尋常女子’,不多。”

那綠衫女子的眼皮,微微一跳。

她沒有再偽裝,只是緩緩地,揭下了臉上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張足以讓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絕美容顏。

正是任盈盈。

她沒有半分被揭穿身份的惱怒,那雙明亮的眸子裡,反而多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激賞。

“你比我想象中,更聰明。”

她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目光,卻落在了宋青書那依舊略顯蒼白的左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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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我想象中,更……命大。”

她緩緩地,從懷中,取出了一隻通體由白玉打造的、精緻小巧的瓷瓶,輕輕地,放在了石桌之上。

“黑玉斷續膏。我日月神教秘製,生死人,肉白骨,不敢說。但尋常的刀劍針傷,一夜,便可痊癒。”

宋青書沒有去看那瓶足以讓任何江湖人都為之瘋狂的絕世良藥。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對面那張絕美的臉,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藝術品。

“姑娘為何幫我?”

“幫你?”任盈盈笑了,那笑容,如春風拂過冰湖,瞬間便將這竹亭之內的清冷,都融化了幾分,“我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那個女人罷了。”

她頓了頓,那雙明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玩味的、如同獵人發現了有趣獵物般的光彩。

“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

“這,便足夠了。”

她再次為二人斟滿清茶,那清澈的茶湯,在白玉杯中,微微晃動。

“我欠你一杯酒。”

宋青書看著那杯中搖曳的茶湯,許久,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沒有端起茶杯,只是將那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遠處那片奔流不息的溪流,那聲音,輕得彷彿隨時都會被這潺潺的水聲淹沒,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酒,要留到慶功的時候,再喝。”

任盈盈微微一怔。

她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已是淪落天涯、被天下第一大魔教追殺的少年,那雙明亮的眸子裡,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發自內心的驚異。

她本以為,他不過是一顆敢於反抗的、有趣的棋子。

卻沒想到,他竟真的將自己當成了能與那人博弈的……棋手!

然而,就在她即將開口,說些什麼的剎那。

宋青書卻緩緩地,轉過了頭。

他端起了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清茶,卻沒有喝,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杯中沉浮的茶葉,那張本該是平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充滿了無盡嘲諷的淡然笑容。

他緩緩開口,那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開天闢地的驚雷,狠狠劈在了任盈盈的靈魂深處!

“況且,這杯酒,喝得太早了。”

他頓了頓,將那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我已欠她一場‘調氣’,她每月都要來要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