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禪宮的異象,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瞬間驚醒了須彌山上所有潛修的生靈。
距離明禪宮不遠處的一座寶殿內。
身材肥胖,臉上總是掛著慈和笑容的彌勒,猛然睜開雙眼。
他臉上那萬年不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震驚。
“這……這是何等氣息?”
他感受到那股從明禪宮傳來的,令他這位玄仙都心神顫慄的道韻,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為何佛中帶魔,魔中又蘊含無上佛理?矛盾至斯,卻又圓融無礙,彷彿本該如此!”
這股氣息,徹底顛覆了他對修行、對大道的認知。
另一處更為幽靜的洞府中。
面容悲憫,氣息沉凝的地藏,也霍然起身。
他遙望著明禪宮的方向,那雙看透生死輪迴的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震撼與迷茫。
“好霸道的慈悲,好威嚴的殺伐……這究竟是何等大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氣息中,既有與他自身大道相合的普度眾生之宏願,又有他從未接觸過的,駕馭毀滅與終結之力的無上法門。
兩者結合,竟產生了一種讓他都為之心折的魅力。
其他西方教弟子,更是個個臉色蒼白,道心不穩。
在這股佛魔交織的恐怖威壓下,他們甚至連站立都難以做到,只能駭然地望著那座金黑二色光芒沖霄的宮殿,猜測著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須彌山之巔,大雄寶殿。
正在論道的接引與準提,幾乎在異象發生的第一時間,便同時停下話語。
兩位站在洪荒之巔的準聖大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份難以置信的震驚!
“這股氣息……是蘇恆!”準提道人失聲道,他手中的七寶妙樹都因為主人心緒不寧而霞光亂閃。
“他才剛入我門下,閉關不過數日,竟能引動如此撼天動地的異象?”
接引道人面容依舊疾苦,但雙眸中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下意識地掐指推算,想要窺探明禪宮內的究竟。
然而,下一刻,他悶哼一聲,臉色微變。
天機一片混沌!
那座小小的明禪宮,此刻彷彿被一層至高無上的大道法則所籠罩,即便是他這位準聖巔峰的大能,也無法窺探其內分毫!
這隻有一種可能。
裡面正在演化的“道”,其層次之高,已經不遜色於他,甚至在某些方面,猶有過之!
“師兄……”準提看向接引,聲音中帶著一絲乾澀。
接引道人緩緩搖頭,臉上的愁苦之色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期待。
“靜觀其變。此子,怕是要給我西方,帶來一場真正的,翻天覆地的變革!”
明禪宮內,佛魔交織的恐怖異象,足足持續了七七四十九日。
四十九日後,當那股讓整個須彌山都為之顫慄的氣息,最終盡數收斂,如百川歸海般沒入宮殿深處時,緊閉了許久的殿門,終於在一聲厚重的轟鳴中,緩緩開啟。
蘇恆一襲青衣,自殿內緩步走出。
他的修為氣息,依舊是天仙境界,並未有絲毫增長。
可他整個人,卻發生了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蛻變。
他依舊是那個清秀的青年,但守候在殿外,早已心急如焚的彌勒、地藏等人,見到他出關的瞬間,無不心神劇凜。
他們竟產生一種錯覺,彷彿走出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蘊含著生與死,創造與毀滅的古老神祇!
蘇恆雙眸開闔間,左眼彷彿有萬佛虛影盤旋,誦經吟唱,慈悲無量。
右眼卻好似有無邊血海屍山沉浮,修羅臨世,殺伐滔天。
兩種截然相反的極致氣質,在他身上達成了完美的融合,形成一種獨特的,令人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的威嚴。
“大師兄,你……”彌勒率先開口,他想問那異象是怎麼回事,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措辭。
蘇恆向眾人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如亙古不變的星空。
“略有所悟,創了一部不成器的小法門而已。”
小法門?
聽到這三個字,彌勒與地藏對視一眼,嘴角皆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能引動那般驚天動地的異象,威壓席捲整個須彌山,幾乎讓所有弟子的道韻都為之紊亂,這若是“小法門”,那他們苦修了無數元會的根本功法,又算是什麼?是孩童的塗鴉嗎?
這凡爾賽,未免也太過驚悚。
蘇恆並未理會眾師弟那精彩紛呈的表情。
他身形一動,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山巔的大雄寶殿而去。
殿內,接引與準提兩位道人,早已在高座上等候多時。
他們看著下方那個神光內斂,氣息卻愈發深不可測,彷彿一潭深淵的蘇恆,眼中皆是異彩連連。
“蘇恆,你閉關四十九日,所為何事?那驚天異象,又是何故?”
接引道人率先發問,聲音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蘇恆躬身一拜,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回稟師父,師叔。弟子不才,偶有所得,結合我西方教義與西方大地之特性,創出一部或可解決我西方魔氣之患的新法。”
“弟子今日前來,是特向二位老師請纓,願往西方魔氣最盛之處,親身一試此法之效!”
此言一出,寬廣的大雄寶殿之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準提道人眉頭緊鎖,他審視著蘇恆,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懷疑與不悅。
“胡鬧!”
他沉聲喝道,準聖威壓隱隱散發,“那羅睺魔氣,乃是當年魔祖羅睺自爆本源與西方九成九靈脈所化,內含無盡毀滅法則,兇戾異常。便是我與你師父這等準聖大能,耗費無數元會,也只能以水磨工夫,緩緩淨化。”
“你一介天仙,入門不足百日,竟敢妄言解決?”
這並非是他不信任蘇恆,而是此事太過匪夷所思,已經超出了常理的範疇。
魔氣之患,是困擾了西方教,乃至整個洪荒西方的頭等難題。
一個剛入門的弟子,閉關幾十日,就說能解決?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是對他們兩位準聖無數年努力的某種否定!
接引道人面容依舊疾苦,他並未呵斥,只是幽幽一嘆,聲音中帶著一絲失望:“蘇恆,此事非同兒戲。魔氣侵蝕道心,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滅,萬劫不復。你的心意,我與你師叔心領。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兩位大能的態度,完全在蘇恆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任何言語上的解釋,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唯有事實,才能證明一切!
“師父,師叔。”
蘇恆抬起頭,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他直視著高座上兩位未來聖人的雙眼,沒有絲毫退縮。
“弟子所創之法,名為《度厄金剛魔相經》。其核心,不在淨化,而在度化。”
“弟子願在此立下大道誓言。若此法不成,或有任何差池,導致自身墮入魔道。弟子願不勞師門動手,自廢道行,神魂永鎮魔淵最深處,以贖其罪!”
大道誓言!
此話一出,接引與準提皆是渾身一震,臉上露出動容之色。
修行之人,最重因果誓言。以自身大道前途為賭注立下的誓言,一旦違背,必遭天道反噬,再無寸進之機!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蘇恆那番話中,蘊含著何等堅如磐石的道心與瘋魔般的絕對自信!
準提道人徹底沉默了。
他看著下方那個眼神清澈無比,卻又透著一股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執拗的青年,心中五味雜陳。
是該讚賞他的勇氣,還是該呵斥他的狂妄?
最終,還是接引道人緩緩閉上雙眼,殿內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數息之後,他再睜開眼時,眼中那絲猶豫已然消失,化為一片深邃的決斷。
“也罷。”
他輕聲道,“你既有此決心,我等若再阻攔,反倒成了你道心上的阻礙。我西方教,便陪你賭這一把!”
“彌勒,地藏。”
“弟子在!”殿外的兩人立刻應聲而入。
“你二人隨蘇恆同去。務必護其周全。若有任何不測,立刻將他帶回須彌山,不得有誤!”
無錯書吧“弟子遵命!”彌勒與地藏躬身領命,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蘇恆。
他們知道,大師兄這一去,若成,則西方教興。
若敗,則西方教失其佛子,前路再陷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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