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出現的毫無徵兆，卻又自然得彷彿一直都在。

燧猛然抬頭，環顧四周，卻發現除了呼嘯的山風與搖曳的樹影，空無一人。

“我……我在尋找‘火’。”

他下意識地喃喃回答，聲音沙啞乾澀。

“火，為何物？”

那聲音並沒有因為他的迷茫而停止，反而如同一位耐心的長者，循循善誘。

“火……火是光明，可以驅散黑暗。”

燧看著自己沾滿鮮血與炭黑的雙手，眼神逐漸變得熾熱。

“火是溫暖，能讓我們不再受凍；火是希望，能讓我們活得更好……”

“然，火，亦是毀滅與新生。”

那聲音悠悠一嘆，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禪意。

“痴兒。”

“天降神火，乃是神恩，亦是上蒼的一時興起。神恩不可久持，唯有自身掌握創造之力，方可得永恆。”

“你且抬頭看看。”

“你看那風，風吹木動，枝椏相錯，久而久之，可會生熱？”

“你看那雷，雷擊木燃，其本質，非是雷電本身，乃是那瞬間極致的速度與劇烈的摩擦所產生的熾熱。”

“萬物相生相剋。”

“鑽，而取之。磨，而得之。”

……

那道聲音並沒有直接把答案塞給他，而是用這一句句充滿啟發性的話語，如同撥開雲霧見月明，為他指明瞭最後的那個關鍵點。

轟！

燧只覺腦海中一道驚雷炸響，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那是頓悟！

他看著手中的兩根枯木，原本迷茫絕望的眼中，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

他明白了！

他徹底明白了！

之前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方法不對！不是靠蠻力的撞擊，也不是靠簡單的摩擦。

而是要將那種摩擦的力量，集中在一個點上，以極致的速度去催發！

“鑽！對！就是鑽！”

燧不再是像無頭蒼蠅般亂撞。

他迅速找來一根堅硬且乾燥的硬木作為底座，又找來一根尖銳的木作為鑽頭。

他深吸一口氣，跪坐在地，將尖端死死抵住底座的凹槽。

雙手夾住木棍，眼神堅定如鐵，開始瘋狂地搓動！

嗡——嗡——

木棍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甚至產生了殘影。

他的手臂痠痛欲裂，汗水如雨點般落下，滴在乾燥的泥土上。掌心的血泡破了又磨，血水染紅了木棍。

但他似乎毫無所覺。

他在與天爭！

他在為人族爭那一口氣！

一日。

兩日。

十日……

部落裡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從嘲笑變成了疑惑，最後變成了深深的敬畏。

終於。

就在某一天的正午，就在燧感覺雙臂幾乎要斷裂，意識都要模糊的瞬間。

一縷極其微弱的青煙，自兩根木頭高速摩擦的接觸點，嫋嫋升起！

那一縷煙，在燧的眼中，比這世間任何東西都要美麗！

他屏住呼吸，動作更加小心翼翼。

他輕輕吹了一口氣，將那一團已經炭化的木屑，引到了早已準備好的乾草絨中。

呼——

一朵小小的、橘紅色的、如同精靈般的火苗。

在這個簡陋的石臺上，在這個凡人的手中，顫顫巍巍地，誕生了！

這不是天火。

也不是雷火。

這是人族憑藉自己的智慧與雙手，從大自然中奪取的第一朵“凡火”！

成了！

燧看著眼前這朵跳動的火焰，感受著那熟悉的溫度，整個人激動得渾身顫抖，熱淚盈眶。

他猛地從地上跳起，舉著那團火焰，仰天發出一聲充滿了喜悅、成就感與宣洩的長嘯！

“火！我有火了！人族有火了！！！”

轟——！！！

而就在這第一縷真正意義上的“人造之火”，誕生的瞬間。

彷彿觸動了某種天地間的至高禁忌與規則。

九天之上，風雲再變！

原本平靜的天道，再次劇烈感應！

一股磅礴浩瀚、至神至聖的玄黃功德之氣，瞬間自虛空中瘋狂湧現。無盡金光匯聚，化作一道粗大的功德光柱，如同神罰又似神恩，徑直從天而降！

這股功德之巨，雖不比造人成聖，卻也足以震驚洪荒！

其中，足足七成，浩浩蕩蕩，毫無阻礙地落在了燧的身上！

這位原本只是凡軀的人族青年，身體在這股功德金光的瘋狂洗禮下，瞬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異變！

凡骨化仙骨！

靈智大開，如同神明！

他的氣息就像是坐上了最快的神駒，一路狂飆！

地仙……天仙……真仙……金仙……

最終，竟是一舉跨越了仙凡之隔，直達太乙金仙之境！

天道垂青，以無上功德為他加冕，賜予他如今這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尊號——“人祖”燧人氏！

而剩下的那三成最為精純的功德。

則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精準無比地調轉方向，沒入了虛空某處，那個一直暗中觀察、引導這一切的身影體內。

蘇恆！

當那第一縷象徵著文明起源的火苗燃起之時。

整個洪荒的大能們，再一次被震麻了。

九天之上，那原本因為后土化輪迴才剛剛散去不久的玄黃功德慶雲，竟然如同不要錢一般，再次瘋狂匯聚！

“又是功德？”

“天道今日是瘋了嗎？這功德難道是大風颳來的嗎？接二連三地降下！”

“快看方向！”

“西方！又是西方！該死，又是那西方教的地盤！”

妖族天庭、崑崙山玉虛宮、五莊觀……無數大能看著那西方天空再次被染成金色的異象，徹底陷入了呆滯與懷疑人生。

他們實在是想不破腦袋。

那片貧瘠到鳥不拉屎的西方之地，究竟有什麼該死的魔力？

為何這段時間以來，所有天大的機緣，所有這等讓人眼紅的功德好事，都接二連三地在那裡上演？

他們到底做了什麼逆天之事啊！

而此刻，人族祖地之中。

蘇恆負手而立，感受著體內再次暴漲的功德之力，以及那伴隨功德而來的、更加清晰的人族氣運連線，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

雖然這次獲得的功德總量，比起當初女媧造人時要少。

但這其中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造人，那是女媧的成聖之基，他只能分潤。

但這一次，引導燧人取火，卻是他實打實的主導！

他看著下方那個被無數族人高高舉起、如同英雄般歡呼膜拜的燧人氏，眼中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從今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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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蘇恆，便是這西方人族乃至整個人族，名副其實、也是唯一的——聖師！

他的名字，將伴隨著這朵文明之火，永遠刻在人族的靈魂深處，無法磨滅。

而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火，不過是文明的一粒火種。

接下來，還有讓人族走出洞穴的“有巢氏”，還有讓人族擁有遮羞蔽體之物的“淄衣氏”，還有記錄文明傳承的“倉頡造字”……

一個無比宏大，足以將整個人族未來億萬年的道統信仰，都與西方教徹底死死繫結的“三皇五帝”終極養成計劃，正在他的心中，緩緩成型。

遠在崑崙山的太清老子，若是知道如今人族對蘇恆的狂熱信仰，若是知道自己那還沒影子的“人教”，地基已經被蘇恆挖了個底朝天。

不知這位太上無情的師伯，又會露出何等精彩絕倫的表情？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蘇恆輕笑一聲，身形緩緩隱入虛空，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