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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天下樓裡請君入甕2

“回陛下,都到齊了,一個不少。”

陸文昭的聲音,像三九寒冬裡從門縫灌進來的冷風。

天下樓三樓雅間裡,那股子用金錢和權勢燻出來的暖意,瞬間被吹得乾乾淨淨。

萬三千舉著酒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臉上的笑容,也停住了,像一張畫在臉上的面具,開始一寸寸地龜裂。

他感覺一股寒氣從踩著波斯地毯的腳底板,沿著脊樑骨,一口氣衝上了天靈蓋。

“陛下……您……這是……”

他想問什麼,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砰——!”

一聲巨響,彷彿平地起驚雷。

天下樓那兩扇號稱用百年金絲楠木打造,能抵擋千斤撞擊的厚重大門,向內轟然炸開。

木屑四濺。

門外不是恭候的僕役,也不是遲來的賓客。

是一片黑色。

無數身穿黑色飛魚服,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像沉默的潮水,湧了進來。

他們沒有喊殺聲,沒有多餘的動作。

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像狼。

樓內那些商人們花重金僱來的護衛,有幾個反應快的,剛剛握住刀柄。

一道血線,就在他們的脖子上綻開。

甚至沒有發出像樣的慘叫,人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溫熱的血,濺在旁邊一盤精緻的江南點心上。

大堂內,一瞬間,活了。

又像是一瞬間,死了。

剛才還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的雅間,此刻變成了人間煉獄。

尖叫聲。

桌椅被撞翻的聲音。

瓷器碎裂的聲音。

女人的哭喊聲。

美酒混著鮮血,在光潔的地板上流淌,匯成一股刺鼻的腥甜。

“別殺我!別殺我”

一個腦滿腸肥的商人,驚恐地將身邊的舞姬推向前方,自己則手腳並用地往桌子底下鑽。

可他剛鑽進去一半,一隻穿著黑色官靴的腳,就踩在了他的後背上。

然後,是一把刀,從他的後心,透體而過。

“陛下!陛下饒命啊!”

萬三千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手裡的酒杯“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個人像被抽了骨頭,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跪向葉凡。

他的蜀錦長袍,在地上拖出一道狼狽的酒漬和血痕。

“陛下!這是何意!草民……草民對大夏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他一邊喊,一邊重重地磕頭,額頭撞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有了他帶頭,那些還在驚慌失措的商人們,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跪了下來,黑壓壓的一片。

“陛下饒命!我等冤枉啊!”

“我等願獻出家產,只求陛下饒我等一命!”

磕頭聲和求饒聲,混成一片,比剛才的絲竹之樂,要“熱鬧”得多。

葉凡,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他彷彿置身事外,對周圍的血腥和哀嚎充耳不聞。

他只是慢條斯理地,將杯中最後一口酒,飲盡。

然後,他抬起手,將那隻剔透的琉璃酒杯,輕輕地,放在了紅木桌案上。

“嗒。”

一聲輕響。

聲音不大,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整個天下樓,所有的嘈雜,所有的哭喊,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起頭,驚恐地看著那個坐在主位上,面無表情的年輕帝王。

他身後的陸文昭,向前一步。

手中一抖,一卷明黃的卷宗,在他手中展開。

陸文昭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從萬三千那張已經血肉模糊的額頭上,緩緩刮過。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奉陛下旨意。”

“查,逆商萬三千、淮南李氏、蜀中錢家、江南陳氏……”

他每念出一個名字,跪在地上的人群中,就有一個人身體劇烈地一顫,然後像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地。

萬三千的心,隨著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一點一點地沉入冰窖。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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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完了。

這不是敲打。

這不是警告。

這是……趕盡殺絕!

陸文昭的語速不快,像是在宣讀一份再尋常不過的公文。

可最後那幾個字,卻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等人,囤積居奇,操控市價,偷稅漏稅,結黨營私,私通外敵,意圖……謀逆!”

“謀逆”兩個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劈進了在場所有商人的腦海裡。

萬三千渾身一抖,整個人徹底癱了下去,面如死灰。

他終於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

他以為自己手裡攥著的是錢,是大夏的經濟命脈。

可在眼前這位帝王眼裡,他攥著的,是催命符。

他以為這是談判,是博弈。

可人家,從一開始,就只是在等他們這些人,自己走進屠宰場。

陸文昭合上卷宗,那“啪”的一聲,像是為這場盛宴,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他一揮手,聲音裡不帶一絲溫度。

“人,全部帶回詔獄!”

“家,即刻抄了!”

錦衣衛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兩人一組,像提溜小雞一樣,將那些已經嚇得魂不附體的商人們,一個個從地上拖了起來。

“不!我冤枉!我沒有謀逆!”

“陛下!草民知錯了!草民再也不敢了!”

淒厲的慘叫聲和徒勞的掙扎,在天下樓裡迴盪著。

可很快,這些聲音就消失在了樓梯口。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剛才還人聲鼎沸,奢華無比的天下樓,便只剩下滿地的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

柳清歌安靜地站在葉凡身後,看著這一切。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彷彿只是看了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戲。

她看著陸文昭帶著手下,清理著現場,目光落在那份已經被收起的長長名單上。

她走到葉凡身邊,看著那滿地的杯盤狼藉,輕聲開口。

“陛下,這天下樓,只是一個開始?”

葉凡沒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被撞破的大門前,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神京城的萬家燈火,已經開始一盞盞亮起。

那片燈火,璀璨,繁華。

也掩蓋了無數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