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盧軍營。
“左營損失將士三百二十人，傷一千人。”
“右營損失將士四百九十七人，傷一千二百人。”
“蠻兵損失一千七百二十六人，傷者三千。”
“民壯損傷超過五千人。”
隨著書記官的一項項的統計，劉封的臉色也一點點的難看起來。
開戰三日了，也僅僅三日，己方的損失就超過了三千餘人。
好在中盧的醫療營非常的先進，只要不是太重的傷，基本上都能保住性命，但大部分即便是能保住性命，短時間也失去了戰鬥力。
這讓劉封十分的心疼。
別的倒也罷了。
這兩萬軍隊可是劉封的嫡系部曲，是跟隨他南征北戰的精銳老卒，死一個少一個。
司馬懿這老兒一上來就拼命，五萬步軍輪番上陣。
他刻意避開了城池高厚的中盧城、對劉封的左營、右營狠命的打。
魏軍一上來就拼命，根本就不惜代價。
好在劉封的親軍也甲冑齊全，雖人數略少於魏軍，但也能抵擋。
司馬老兒要幹什麼？
劉封皺眉不語。
他也很久沒打過這麼辛苦的仗了。
“大王，魏軍損失更重，陣亡的至少是咱們的兩倍餘，傷者無數，咱們大賺特賺。”
蠻將梅花咬牙切齒。
這次守中盧，蠻王梅敷也是全力支援，不僅派出了五千蠻兵，還派來了一萬民壯。
但蠻兵終究不如蜀漢和曹魏的正規軍隊，也沒那麼好的甲冑武器，雖然幹一些邊緣輔助的活，但也損失慘重。
這還是有城池、營寨可依的守城戰。
若是野戰的話，恐怕損失更慘。
“魏軍損失如何？”
劉封問起這個。
戰後，雙方都會派出收屍隊，收回同袍的屍體。
這也是預設的潛規則。
“據咱們的統計，陣亡者六千以上，傷者無數……”
書記官翻了翻卷軸，給出一個答案。
三日六千！
眾人也倒吸了口涼氣。
也就是說，司馬懿這三日的時間，就打進去十分之一的兵力。
按照這個強度，這仗根本支撐不到一個月。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
兵拼光了，東三郡和柤中隨時可以補充。
魏軍長途跋涉，就是為了消耗蜀軍的兵力？
即便打贏了也是殘勝，而且蜀軍背靠東三郡和柤中，魏軍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
“這老兒是想消耗本王的部曲。”
劉封臉色微變，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迅速陰沉下來。
蜀漢雖然有二十多萬部隊，但他劉封的部曲只有兩萬人。
一旦他的部曲打光了，也就沒了。
雖然可以迅速補充，但新兵自然沒有老兵精銳。
沒了這兩萬部曲，劉封別說在蜀漢當權臣，弄不好很快會被蜀漢收拾了。
司馬懿這是要逼自己離開，讓出襄陽和中盧。
否則，他不介意用六萬人拼光劉封的精銳部曲。
魏國人口盡佔中原之地，人口糧食物資都不是區區荊州可比的。
劉封現在要麼撤軍退出襄陽。
要麼就留在這裡跟司馬懿拼命。
“這司馬老兒真的很陰毒啊。”
劉封嘆了口氣。
他這一舉直接打中了劉封的痛點。
劉封與朝廷之間本就有些玄妙。
犧牲自己的部曲，守住蜀漢的疆土？
多半人是不樂意的。
此時，門外探馬來報，魏軍派使者來了。
“讓他進來吧！”
劉封擺了擺手。
這司馬懿不愧是丞相一輩子的對手。
這一手陽謀玩的利害。
少頃，一名文士走了進來。
“魏大將軍主簿王觀，拜見楚王。”
王觀本是寒門人士，被司馬懿所提拔，成為左右心腹。
後來高平陵政變，王觀被任命為司空中護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司馬懿讓你來幹什麼？”
劉封心中不爽，連表面客氣都懶得維護了。
“大將軍有封書信給楚王。”
王觀立即拿出了一封信。
士兵立即轉交給劉封。
“楚王臺鑑：
久聞楚王部曲勇武，中盧之戰，盡顯精銳之風，某甚敬之。此威武之師，亡於無意之戰，殊為可惜。若無部曲之爪牙，楚王必不會被蜀漢所容。
楚王之處境，明眼人皆見：魏軍數倍於荊州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楚王孤軍奮戰，縱有萬夫不當之勇，亦難挽狂瀾於既倒。此其一也。
楚王與劉備，雖為父子，然血脈之親，難掩猜疑之隙。劉禪庸碌無為，見楚王功高，恐其尾大不掉，故將楚王置於上庸偏僻之地，封邑亦在兩戰之地。若繼續效忠，必受其害，此其二也。
若楚王願意讓出襄陽，退守東三郡。本將軍可以朝廷之名立誓，將三郡劃歸楚土，魏兵終不入楚。且劉氏之荊州與楚王何干？
楚王若執意死戰，城破之日，身首異處，徒留罵名於後世。若審時度勢，退回三郡，則保全性命，光宗耀祖，此乃明智之舉也。
望楚王三思，莫蹈覆轍。吾言盡於此，去留決於將軍一念之間。
司馬懿敬上！”
眾人看了司馬懿的信，心中紛紛起了異樣的心思。
朝廷把襄陽郡劃歸楚國，本就沒安什麼好心。
就讓他們抵擋曹魏兵鋒的。
現在曹魏十萬大軍入侵，僅有楚國一家抵擋，其他州郡忙著遷都，根本幫不上忙。
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司馬懿說的很對。
大王之所以能讓朝廷百官敬畏，不就是因為手上有這兩萬的部曲嗎？
一旦這部曲拼完了。
大王就成了沒牙的老虎。
這仗不打也罷。
打的是蜀漢的地盤，成都不操心、長安也不操心。
他們操心什麼？
還不如放棄中盧，然後把把柤中的百姓蠻人都撤往東三郡。
讓他們爭個高低就是。
“大將軍還請楚王早作決斷。”
王觀再次抱拳。
決斷！
什麼決斷？
劉封冷笑了一聲。
他跟司馬懿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這老小子又是什麼好東西？
以為三天猛攻就能嚇住自己？
“回去告訴司馬懿，他若有膽就繼續打下去。楚國將會戰至最後一兵一卒。”
劉封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他劉封自出道以來，還沒低過頭。
區區司馬懿還想嚇住他？
眾人也被這一拍給嚇住了，紛紛打消了腦中的異樣想法。
見劉封如此，王觀只得嘆了口氣。
“既是如此，某回去了。”
說著站了起來。
大將軍的算盤似乎打錯了。
劉封此人壓根就不能用常理度之。
呵呵……
劉封上下打量了王觀一眼，冷冷道：“若是讓你就這麼走了，豈不是讓司馬懿那老兒嘲笑孤王的大營如同虛設？”
“楚王何意？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王觀也是大驚失色。
“割下雙耳，給司馬懿老兒一個教訓。”
劉封揮了揮手。
司馬懿這老小子勸降上癮了。
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還真的自我感覺良好。
王觀立即被幾個如虎如狼的甲士拖走，然後就是慘叫了兩聲。
“大王，真的要繼續打下去嗎？”
一直沒開口的習溫問道。
作為楚王部曲的實際掌管者，習溫自然清楚這兩萬人的戰鬥力。
這兩萬人別說在楚國屬於頂級部隊，即便比之魏吳兩個的精銳也不逞多讓。
誠如司馬懿所言，真的把部曲打光了，那麼無需魏軍動手，蜀漢這邊恐怕就要蠢蠢欲動了。
打！
怎麼不打？
劉封冷笑道：“司馬老兒這是欺負本王不敢跟他賭命。本王的部曲打沒了，或許會有麻煩。但這老兒葬送了魏國六萬大軍，麻煩比本王還大。”
誠然，劉封的精銳部曲打沒了，朝廷或許會有別的想法。
但司馬懿若真的吃了敗仗，還葬送了曹魏的六萬精銳，曹睿那個小皇帝會放過他？
想什麼呢？
大家半斤八兩而已。
劉封是權臣，但他還真沒有造反的想法。
最不濟，他當一個太平王爺。
朝中上下誰也奈何不了他。
但司馬懿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野心分子。
他豈能給曹家落下如此大的口實？
曹氏宗親豈能放過他？
“楚王英明！”
眾人也是恍然大悟。
這一仗，劉封輸不起。
司馬懿同樣也輸不起。
這老兒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訛詐罷了。
“既是如此，那就跟他拼到底。”
既然劉封堅持要打，眾將領也一下有了主心骨。
劉封仔細想了一下，道：“習長史，把咱們的底牌都拿出來吧。”
底牌！
習溫心頭猛跳。
“大王現在就要用嗎？”
劉封手上有一批准備的火藥和燃燒彈，配合拋石機可以遠端打擊敵軍。
但數量並不多。
這玩意本是放到決戰時候用的。
這個時候用有些早了點吧？
“接下來，司馬懿定然要拼命。與其打這種毫無意義的消耗，不如先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
劉封無奈道。
火藥製作炸藥不易，他的存貨也不多。
荊州之戰消耗了一些。
現在還存有一些。
但比起手下的性命，這點損失也算不得什麼。
好！
習溫點了點頭。
楚王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既然楚王決定了，那他們自然要全力以赴。
很快，中軍一支神秘部隊趁著夜色運輸了各種東西去了左右軍營。
……
豎子，欺吾太甚！
看到割掉耳朵放回來的王觀，司馬懿勃然大怒。
“大將軍，劉封冥頑不靈，何須客氣。末將明日上陣，親斬其首級。”
先鋒許議有些按耐不住了。
作為先鋒官，他早就到達了戰場。
但司馬懿一直讓他按兵不動。
看到前方打的激烈，許議自然有些著急。
“許將軍稍安勿躁，將軍也自有計較。”
司馬懿見許議請戰，急忙勸阻。
來荊州之前，許議曾建議率五千騎兵繞行柤中，截斷劉封軍營的糧草，騷擾劉封的後路。
但被司馬懿否決了。
這一招，夏侯尚徐晃等人早用過了。
柤中可沒那麼好打。
劉封也沒那麼簡單。
許議又提出繞過中盧西進，襲擊東三郡，斷了劉封的兵員供給。
一樣也被司馬懿否決了。
這一招張郃也用過。
東三郡的路不好走，想要偷襲也很困難。
而且劉封此人擅用奇兵，多有以少勝多的戰績。
陰謀詭計在他面前不好用。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正兵消耗戰。
大魏的國力要強過蜀國和吳國，打消耗戰有優勢。
只是……
想到這三日的消耗，司馬懿也有些頭疼。
劉封的部曲甲冑齊全，又有城池營寨可依，他們的損耗只有魏軍的三分之一不到。
即便是想拿下荊州，那也要消耗很大的資源和兵力。
以慘勝的結果拿下荊州，並非司馬懿所願。
畢竟他還想繼續帶兵。
司馬懿的本意是先猛攻幾天，然後派人跟劉封談和。
中盧目前的防禦只要靠劉封的私人部曲。
一旦劉封的私人部曲損失殆盡，他在蜀漢就危險了。
如果劉封是聰明人的話，就該主動讓出襄陽，退守東三郡。
只是讓司馬懿沒料到的是，劉封就是個瘋子。
寧願打光自己的部曲，也不後退一步，還割了王觀的雙耳，斷絕了後續溝通的渠道。
這下輪到司馬懿糾結了。
是繼續不計代價的進攻，還是緩下來以待良機？
劉封輸了，他將會被蜀漢朝廷收拾。
司馬懿若輸了，輸的是自己的領兵生涯。
從曹操時代，司馬懿就開始隱忍。
熬死了曹操、熬死了曹丕，換成了曹睿這個小皇帝。
同時，他也熬死了曹魏眾多名將。
如今的魏廷，能打的人只剩下曹真和他司馬懿了。
曹真要負責西線戰區，小皇帝必須要用他司馬懿。
“吾隱忍這麼多年，求的就是打仗立功的機會，焉能退卻？”
司馬懿一咬牙！
此番，他若是退卻了。
先不說會不會失去小皇帝的信任，曹魏其他宗室定然會落井下石。
雖有河北世家的支援，他倒是不會有生命之危。
但這輩子恐怕也是沒機會再領兵了。
“明日換虎衛軍上陣，本將軍就不信，這中盧是鐵打的。”
一瞬間，司馬懿也想明白了。
劉封輸不起！
他司馬懿也輸不起！
雙方只有一個能笑到最後。
無錯書吧“大將軍，三思啊！”
一旁的蔣濟嚇了一跳。
為了支援司馬懿攻打荊州，曹睿調撥了一萬虎衛軍給他。
虎賁軍是曹操時代就存在的精銳步兵。
選取的是各州精銳勇士擔當，盔甲武器也都是最高階別的。
這一萬虎衛軍可是主力部隊，用來最後決定勝負的存在。
這個時候安排攻城的活，實在是有些浪費。
“某意已決！”
司馬懿陰沉著臉。
他也顧不上藏私了，必須要把劉封給打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