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廠古玩一條街。
這裡是東海南邊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場。
兩條街道東西南北交匯，形成一個十字。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門臉或大或小，都透著一股沉甸甸的舊氣。
這裡面的貨九分假，一分真。
是賺是虧，全憑一雙招子亮不亮。
陳默開著黑色卡宴，停在了街口。
他目光掃過街面，最終落在一家門面最大的鋪子門口。
汲古齋！
推開沉重的雕花木門，店裡光線稍暗。
博古架上錯落擺放著瓷器、玉器、銅器。
櫃檯後。
一個穿著藏青色綢衫、戴著圓框眼鏡的乾瘦老頭正和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低聲交談。
兩人眉頭都微鎖著。
“……趙少爺，不是老朽不幫忙。”
乾瘦老頭一臉為難，手指無意識地捻著山羊鬍，“您要的東西，既要夠分量給老太爺賀壽，又不能太扎眼犯了忌諱，這……”
“店裡這幾件，要麼年份不夠壓不住場，要麼就是太張揚，不合您低調的要求啊。”
趙勳聞言臉上掠過一絲不耐煩，“周老闆再想想？錢不是問題。”
“唉，這……”
周老闆正搓著手，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進門的陳默和蘇璃。
他隨意掃了一眼這對年輕男女的穿著——
普通。
不像是大主顧。
但當他的目光看見蘇璃懷裡那件露了一角的瓷器上時。
周老闆心頭猛地一跳！
那釉色……
絕非尋常貨色！
他暫時撇下趙勳，迎向陳默，“這位先生，想看點什麼？”
話是對著兩人說的，眼神卻像鉤子一樣，牢牢鎖在蘇璃懷中的包裹上。
陳默將他的細微反應盡收眼底，不動聲色，“老闆的，收東西嗎？”
“哦？有好東西？”
周老闆眼睛更亮了，語氣熱切了幾分，“只要是好物件，汲古齋價格絕對公道！”
“您請這邊亮寶？”
他引著兩人走向店內一張鋪著絨布的大方桌。
蘇璃有些緊張地看了看陳默。
得到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後，才小心翼翼地將懷裡的舊外套放在桌上，一層層解開。
當那隻一尺來高的青花纏枝蓮紋梅瓶徹底暴露在汲古齋略顯昏黃的燈光下時。
時間彷彿凝固了！
周老闆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幾乎要撲到桌子上！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湊近了細細端詳。
瓶身白釉溫潤如玉，幽藍沉靜的纏枝蓮紋，流暢飽滿的器型……
還有那瓶底若隱若現的‘成化年制’青花款識……
每一樣都像重錘敲在他的心尖上！
真品！
大明成化官窯青花瓷！
還是器型如此規整、品相如此完好的梅瓶！
這簡直是……
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大漏！
巨大的驚喜和貪婪瞬間衝昏了他的頭腦。
他強壓下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也正看著梅瓶、眼神同樣帶著驚訝的趙勳。
一個眼神交匯，無聲的默契瞬間達成——
宰他！
“咳……”
周老闆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一絲刻意的惋惜，“東西……倒是件老東西。”
“但可惜，可惜啊。”
“可惜什麼？”
陳默淡淡地問，眼神平靜。
“可惜是個後仿的。”
周老闆嘆了口氣，搖著頭，“這釉面，顏色不正，明顯是民國那會兒仿的。”
“糊弄糊弄外行還行，在真正懂行的人眼裡，就……唉，不值什麼大錢嘍。”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著陳默的反應。
見對方只是沉默地看著瓶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更是篤定這是個不懂行的棒槌。
“不過嘛，這瓶子仿得還算規整，當個民國仿古的工藝品擺件，也還湊合。”
“這樣吧，看你們年輕人也不容易，我吃點虧，兩千塊收了，就當結個善緣。”
他伸出兩根手指，語氣彷彿給了天大的恩惠。
旁邊的趙勳立刻心領神會地搭腔，“周老闆果然厚道。”
“這位兄弟，兩千塊不少了。”
“這瓶子放家裡佔地方，賣廢品都不值錢，周老闆肯出這個價，真是看你順眼。”
“要我說，見好就收吧。”
他一副為你著想的模樣，眼神深處卻藏著看冤大頭的戲謔。
多的不說，這瓶子他轉手從老闆手裡買走。
給他爺爺賀壽，分量剛剛好！
陳默笑了。
這瓶子他親手從大乾皇宮裡拿的，正兒八經的明朝成化纏枝蓮紋梅瓶。
兩千？
老登！
“既然不值錢。”
陳默抱著瓶子，目光掃過兩個心懷鬼胎的人，眼神玩味，“那就不浪費老闆的時間了。”
啊？
周老闆和趙勳懵比了。
無錯書吧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
難道這小子看出來了？還是這小子其實懂行，扮豬吃老虎？
“……”
“誰說不值錢？”
忽然，就在陳默轉身欲走。
周老闆和趙勳準備攔住的時候。
一個清亮悅耳，帶著點急促的女聲驟然在略顯沉悶的古玩店裡響起。
店門被一隻皙白纖細的手從外面推開。
一個穿著素雅碎花連衣裙的年輕女孩出現在門口。
她身姿高挑，眉眼如畫，面板皙白得近乎透明，烏黑的長髮鬆鬆挽起，露出線條優美的天鵝頸。
陽光從她身後湧入，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的目光，越過呆立的周老闆和趙勳，牢牢鎖定了陳默懷中那隻梅瓶。
看清楚之後，她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脫口而出。
“一百萬！”
清脆的嗓音帶著斬釘截鐵的魄力。
“這隻瓶子，我出一百萬！”
整個汲古齋，落針可聞。
周老闆張著嘴，圓框眼鏡滑到了鼻尖，山羊鬍無意識地抖動著。
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死死盯著門口那抹碎花裙的倩影，彷彿見了鬼。
媽的！
哪來的愣頭青？
敢在這楊家廠不給他周某人的面子？
看不出來這是在做局坑人嗎？
一百萬？
顯得你有錢？
趙勳臉上的表情也繃不住了。
“趙芸汐！”
他咬牙切齒道，“怎麼哪都有你？”
明明這瓶子兩千塊就能到手了。
可他這個討人厭的表妹卻突然衝出來壞了他的好事！
最關鍵的是……
趙芸汐買這個瓶子恐怕也是準備給老爺子賀壽的。
且他幫周老闆說話已經失了先機，這瓶子他怕是拿不到了。
一時間，他的眼神徹底陰沉了下來！
唯一不懂行情的蘇璃懵了。
小手緊緊攥著陳默的衣角，大眼睛裡滿是茫然。
一百萬？
這麼個瓶子值一百萬？
默哥說的是真的，還真是來楊家廠賣古董的啊？
陳默卻是停下了腳步，將玩味的目光投向了眼前這位漂亮的有些不真實的姑娘身上。
這麼年輕，這麼有魄力。
比起賣古董，他顯然對這個叫趙芸汐的姑娘有了更大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