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我喊人了！”

陳美容花容失色，蒼白的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和畏懼忐忑。

“再不撒手我報警了！”

見對方不為所動，她只好換一種說辭，顫抖的手在口袋裡慌亂地摸小靈通。

溫胡很期待她能成功撥打110，反正看熱鬧不嫌大嘛。

“奶奶！”周袁枚看到門口這一幕，失聲。

班級中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只一個人不動聲色，林什，但溫胡注意到他的手有點無處安放，因而斷定那是故作鎮定。

周母惡狠狠地盯著陳美容，豎起提前準備好的雞毛撣子一頓痛打。

“你這個小狐狸精，我以為這些年，你們早就斷了，沒想到到現在還不死心。”

聽這意思二人很可能是初戀情人，死灰復燃。

學校的保安過來解圍，周校長也聞訊趕了過來，身後跟著他的妻子，姿色要比陳美容端方多了，但論嫵媚，確實又和陳美容相差甚遠。周校長的臉被劃傷，想都不想用，剛才夫妻二人一定展開了一番驚天動地的爭吵。

一時間熙熙攘攘謾罵不斷，周袁枚凝視著門外這一幕，淚水滾滾而下，但一聲不吭，抿著嘴，臉色越來越見煞白。

他的身上籠罩著碩大無朋的悲傷。

年級主任過來維持秩序，命令教室裡的學生好好早讀，不許在往外面看，六年級的小孩是易於統治的，教室裡再次響起了郎朗的讀書聲，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這個男人面帶怒色，但心裡樂開了花：好了，校長是我的了。

室內朗朗書聲，外面繼續雞飛狗跳。溫胡被遺忘在角落裡。

她不想看這份熱鬧，事不關己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進門時順帶將不知何時又開啟的門關上，算是出於對周袁枚的同情吧。

路過講臺時，溫胡注意到陳美容的教案中夾雜著幾張照片——她和周校長勾肩搭背的畫面。

溫胡錯愕地向林什看去，他臉上慣有的笑容蕩然無存，悵然地看向窗外。

“你乾的？”溫胡寫了張字條遞了過去。

她前生看過林什的電影，照片的拍攝風格和他未來的影片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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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他思索再三，回覆了三個字。

算是？那就是不是了。

溫胡猜測是林什他媽。陳美容和她有點不對付，在背後鄙夷過她，說她一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又能怎樣，還不是回鎮上當小學老師，何必擺譜和故作清高，巴拉巴拉說了好一大堆，因為倆人都是學校的美女老師，免不了被人放在一起比較，陳美容這樣的人自然忍不住詆譭。

林什這麼重視周袁枚這個朋友，怎麼可能會揭露他父親的醜聞呢？她媽乾的，他不知情，這才說得通。

溫胡料定現在林什一定心如刀絞，因為周袁枚的淚水就是對他的懲罰。

“是你母親？”溫胡繼續遞紙條。

“絕不是，我媽媽根本就不屑於。”林什斬釘截鐵。

“是我爸。”

那天林什偷偷跟著溫胡，本想繼續說服她當自己的女主角，卻不巧撞破了校長和班主任偷情這一幕，按下了快門。更不巧的是相機中的照片竟然被他父親看到了，他父親最痛恨的就是婚外情，因而刷出了照片進行舉報。

因為林父也是愛而不得的受害者，林母對死去的老情人一直念念不忘，為了緬懷故人還非要在這個小鎮上教書，這讓他這個做丈夫的十分意難平。奈何他深愛著妻子，對她的冷淡和疏離或者說精神出軌，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溫胡並不好奇其中的原因，反正不是利益就是愛恨，她看著林什愧恨的樣子不免心生同情——大人之間的汙穢總會荼毒到孩子。

林什從包裡掏出相印的抽紙，輕輕放在桌上。

“能幫我送給袁枚嗎？”

這個要求實在過分。溫胡瞪了他一眼。

大姐，他本來就喜歡我，我還雪中送炭，這不是故意搞曖昧嘛，萬一他對我無法自拔我豈不是引火燒身？

“求你。”

林什心疼好友，但，卻沒有勇氣去安慰。

“真是服了你了。”

溫胡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拿起了抽紙。

什麼也沒說，放到了周袁枚的課桌上，他詫異地看著溫胡的舉動，眼睛漸漸變了神色。

她平常對人冷若冰霜，對我也是愛搭不理，今天怎麼突然轉性了？

而且剛才陳美容叫她出去單獨問了話，難道……

“是你舉報的嗎？”周袁枚問。

溫胡一愣，但很快恢復了鎮定。

也好，反正正好需要人來背鍋，不如就承認了吧，這樣他也好對我死心。

“對。”

一個簡短的字，一聲乾脆的肯定。

周袁枚五味雜陳：“關你什麼事？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管好自己不好嗎？你讓我爸爸以後怎麼做人？”

面對他的質問溫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你一直都知道？”

“我……”周袁枚語塞。

這就是承認了。

“你爸爸怎麼做人？你難道不應該想想你媽怎麼做人嘛？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大兒。”

傷心也是活該。溫胡將桌上的抽紙抓了起來，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我…… ”周袁枚再次說不出話來。

溫胡回到了座位上，林什緊皺著眉頭，教室裡讀書聲太大，他離得遠，沒聽清二人具體說什麼，但行為卻看得一清二楚。

“你這是怎麼了？”就差沒說溫胡添亂。

“他不值得同情。”

溫胡道明周袁枚傷心的是父親的前途，而不是母親被背叛的苦楚。

“他是我兄弟。”

林什並不在意，只在意他現在是真的很傷心，他又掏出了一包紙，用一隻信封裝好，寫上一行字，似乎覺得不妥，塗鴉蓋住，然後自己悄悄送過去。

這小子還挺浪漫，用信封裝紙？要是gay就好了，還能考慮發展成gay蜜。

玩笑歸玩笑，溫胡的內心其實還是被觸動到了——原來，小孩子的情誼，沒有憤世嫉俗，更沒有道德指責，只有不想對方傷心。

算了，我一個成年人，就不參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