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島，

一間光線晦暗的禁閉室內。

言少哲背對著唯一的窄窗，負手而立。

窗外滲入的微光勾勒出他僵硬的背影。

往日象徵著光明與威嚴的院長服已被脫下。

換上了一身素樸的灰衣。

室內空氣凝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小桃，你的邪火除盡沒？”

他開口，

聲音帶著久未說話的沙啞，

卻依舊保持著身為老師的威嚴。

侍立在下方的馬小桃穿著一襲紅衣，

身姿依舊窈窕動人，

但眉宇間卻少了幾分往日的熾烈霸道，

多了幾分複雜難明。

她聞聲輕輕搖頭：

“沒有根除。不過，日常修煉已經幾乎沒有影響。

霍玄留下的那縷本源氣息頗為神異，

若無特殊刺激，支撐我到八環境界應當不成問題。”

“八環嗎？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言少哲緩緩轉過身，臉上看不出喜怒，

“在此期間，你多關照一二新來的那個王冬。

他是昊天宗少主，身份特殊。

與他交好，未來或可借昊天宗之力，進入那冰火兩儀眼，為你尋到真正的解決之道——雞冠鳳凰葵。”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了幾分：

“霍玄那邊，你也莫要疏遠了。

可以假借恩情之名，拉近關係。

我看他那‘本源不滅法’確實玄妙，對你的武魂或許亦有裨益。

可惜，此子狡詐，竟用精神秘法直接傳予唐雅，防了我等一手！

否則，為師早已將功法為你取來。”

言少哲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似乎想起了那日穆恩突然現身，

讓他功虧一簣的場景。

“上一次，本想借他妹妹為你壓制邪火之機，順勢施壓討要，可惜……哼，不過也算不虧，至少你的邪火暫時被壓制了。對了，霍玄這小子，近來如何？”

馬小桃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

“他的訊息很少。

除了前幾個月，

海神閣突然宣佈他與他妹妹霍雨瞳為聖子、聖女外，

幾乎聽不到什麼動靜。

大多數時間，

他們兄妹似乎都在海神島深處修煉，

由穆老親自指點。”

“什麼？！”

言少哲瞳孔驟然收縮，

一直維持的平靜瞬間被打破，

聲音陡然拔高，

“聖子？聖女？！

穆老他……他怎能如此！

那老夫之前所做的一切，

豈非全都成了為這對兄妹做了嫁衣？”

言少哲攥了攥拳頭，

一股難以抑制的怒意混合著強烈的屈辱，

讓他周身原本沉寂的魂力都不穩地波動起來，

空氣中泛起一絲扭曲的熱意。

馬小桃見狀，連忙勸道：

“老師，您息怒。

這也不算為別人做嫁衣啊！

霍玄和雨瞳的天賦確實舉世罕見，

即便沒有您之前的……他們或許也會很快嶄露頭角。”

“舉世罕見？呵！小桃，你還是太天真了！”

言少哲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譏諷與不甘，

“我史萊克學院屹立萬年，什麼樣的天才沒見過？

他們不過是大一點的沙子罷了！

但如今，穆老此舉，是要將他們捧上神壇！

長此以往，這史萊克外院，將來怕是要姓霍了！

甚至這海神閣……”

他話語未盡，

但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兇光，

已說明了一切。

在他心中，

穆恩退隱之後，

這海神閣閣主之位，

本該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憑空多出兩個所謂的“聖子聖女”，

地位超然，

豈不是要動搖他未來的根基？

絕不能任由他們發展下去！

言少哲深吸一口氣，

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

沉著聲音，

語氣中帶著若有：

“小桃，為師如今被困於此，行動不便。你替我去辦一件事。”

“老師請吩咐。”

“你親自去一趟星羅城，拜訪白虎公爵府。”

言少哲一字一頓道，

“戴華斌被霍玄當眾廢掉，至今未醒，白虎公爵夫人對此子定然恨之入骨。

只是苦於學院封閉資訊，對一切不得而知。

你去，將當日擂臺上的細節，尤其是霍玄下手之狠辣，以及他們兄妹乃是霍雲兒之子的身份，‘無意中’透露給那位夫人。

並且告訴她，史萊克學院……對於一些‘私下’的行動，可以適當放開限制。

只要手段乾淨，能徹底解決了霍玄和霍雨瞳這個隱患，學院……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馬小桃嬌軀劇震，

猛地抬頭，

美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老師！不可！

這絕對不行！

霍玄和雨瞳剛救了我的性命，我怎能恩將仇報，反而去害他們？！”

她臉上寫滿了抗拒與掙扎。

“救命之恩？”

言少哲嗤笑一聲，眼神冰冷，

“小桃，你忘了當初你的邪火爆發時，霍玄是何等眼神嗎？

那小子心思深沉，睚眥必報！

當日我與穆老同時施壓，他心中豈能沒有怨氣？

他現在不動，不過是實力不足，隱忍待發罷了！

待他羽翼豐滿，第一個要清算的，恐怕就是你我這對曾打他妹妹主意的師徒！

聽為師的，趁其未壯，先除後患！這是為了你好！”

“老師，我覺得您一定是多想了！

您不如再等等，

欽點海神閣下一代閣主，

穆老是您的老師，

怎麼可能不偏向您！”

馬小桃著急地勸道。

她隱隱感覺，自己的老師好像變了！

“穆老？”

言少哲臉上閃過追憶之色，

但很快被更多的偏執取代，

“等不了了……老師已經被矇蔽！他老人家明磊落了一輩子，早已看不清如今人心之險惡！

他以為那霍玄是個純良之輩，卻不知有些孩子，最是擅長演戲！”

見馬小桃始終不肯點頭，言少哲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褪去了。

他定定地看了自己這位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弟子片刻，

最終揮了揮手，

語氣變得淡漠而疏離：

“罷了。既然你心軟不願，為師……也不強求。你退下吧。

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忘了吧。”

馬小桃張了張嘴，

還想說什麼，

但看到言少哲那不容置疑的神情，

最終只是咬了咬唇，

躬身一禮，

默默退出了這間壓抑的禁閉室。

厚重的石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內外。

禁閉室內，重歸死寂。

言少哲獨自站在原地，良久未動。

窗外最後一絲天光隱沒，室內徹底陷入黑暗。

他周身的魂力不再壓制，

隱隱波動起來，

那原本璀璨聖潔的光明氣息，

此刻竟透出一股扭曲的、令人心悸的陰暗與灼熱。

往日的榮耀，

學生的敬畏，

老師的看重……

在此刻，都化作了無盡的屈辱和怨恨，啃噬著他的內心。

他一生順遂，

要風得風，

要雨得雨，

年輕時，

受到史萊克美女天驕傾慕，

四十歲達到封號之境，

封號明鳳！

他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而這一切，

在他偏執的認知中，

皆因那對兄妹而起！

“霍玄……霍雨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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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而充滿戾氣的聲音，在黑暗中迴盪。

光明之下，陰影悄然滋生。

鳳黯之初，已悄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