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我拋下旅程千里迢迢趕來這裡,所謂的高難度任務就是打個死物嗎?”
通訊頻道里,僱傭兵不滿地抱怨著。楚衡空笑著說道:“那麼對暗殺城邦議長有興趣嗎。”
“質點幾?”
“手無縛雞之力的民意代表。”
“沒興趣。”
薇爾貝特插入通訊:“不久之後就是所有勢力入場的大混戰了,現在趕去戰線還來得及。”
“哦?薇爾貝特·維盧斯。”沙克斯嗤笑一聲,“這樣啊,恭喜你們重溫舊夢。施虐狂還是和忠犬在一塊來的愉快,是吧?”
“阿空你確定他現在是隊友嗎。”
“安心安心,我們現在關係滿鐵的。”楚衡空囑咐了一聲,“有空可以去第三脈序接下古力啵,那邊有三個質點五等著參戰。”
“這世界瘋得越來越快了啊。”
沙克斯感嘆一句,切斷聯絡。據說傭兵異槍手在質點3時期就曾在絕境戰線嶄露頭角,如今回到老地方估計也不會多麼陌生。
精英檢察官們帶著部分神衛隊員趕到了現場,重傷的郭鬱圖被他們收容起來。這些城邦精英們面色複雜,因為通緝令實際上仍未解除,此刻他們的職責仍然是“追捕通緝犯”。
儘管楚衡空一行人一路殺到了曼莎星堡,蠱惑人心的傳媒節目也被破壞,但這都是“民間”的行動。官方態度不可能因眾人的懷疑而變,只要帕裡曼一日是議長,他們就一日是荊裟之敵。無論心中如何思考,神衛隊員們也沒有立場採取行動。
“在這兒為難大頭兵也沒意思。”楚衡空活動著肩膀,“跟懷素匯合吧,他們現在應該在……”
“曼莎星堡最高檢察院。”薇爾貝特說,“來吧,該與帕裡曼一決勝負了。”
·
第三脈序,神衛隊本部。
麗可聚精會神地盯著水幕,城邦24小時已停止播放,當前佔據所有頻道的是早就看到膩的荊裟獨立宣傳片。她轉頭對老爹說:“這就說明楚衡空他們成功了吧!”
“我可不覺得有人能靠暴力攔住他們幾個。”崔克閉目養神,“帕裡曼想得太簡單了。”
“果然那個混賬是急了!如果他一心拖延時間到最後一天的話,咱們還真不好辦……”
“不,不對哦。”崔克搖了搖手指,“帕裡曼的發難時機,以及行動的大方向都十分正確。若是時間拖延下去,民心會逐漸轉移到我們一邊,這對於‘獨愛’來說是無法忍受的。而我們也不會真放任他繼續,恐怕過不了多久,那位薇爾貝特小姐就會制定出暗殺計劃,待大百合花被研究、突破之後,潛入曼莎星堡就輕而易舉。”
麗可拉長了聲音:“按你這麼說他的策略還很精明的樣子……”
“別小看議長大人啊,在大方向上他一向把握的很準確,他的破綻體現在行動思路上。”崔克說,“歸根到底他不是軍人,不懂得打仗。以輿論、通緝、神樹壓制為核心採取作戰是典型的官老爺的手段,哪個將軍會把作戰的勝負壓在‘民意’上呢?用政治博弈的思路對待戰爭,敗北就是必然的結局。”
麗可實際上沒太理解老爹的想法,畢竟她也對打仗一竅不通。她附和著點頭,問道:“那麼,是我們大獲全勝?”
“還差一口氣。不在規則以內打倒他的話,這一切就毫無意義。”
崔克最後摸了摸那張數千萬人的請願書,拍向女孩的肩膀。
“幫老爹跑一趟吧,要開始真正的勝負了。”
“好哦好哦。”麗可點頭。崔克有點驚訝。
“怎麼了,到了這個時候還沒鬥志?”
“沒什麼……就是有點消沉。”麗可摸摸後腦勺,“之後的勝負關鍵是班寧提克先生,楚衡空,還有老爹你這些強者。我除了幫你耍耍嘴皮子也沒什麼能幫的了,不好意思啊。”
崔克啞然失笑:“你啊。才這點歲數就想比老爹牛逼了?”
“不可以咩?人家比我年輕都那麼厲害……”
崔克探出手去,拍拍女兒的腦袋。他的笑容出奇溫柔。
“你要明白,麗可。你老爹我之所以能夠撐到現在,就是有你和你媽一直相信著我,支撐著我……”
“的確,你不是最強的戰力。可你所認為的‘勝負關鍵’,卻是因有千千萬萬如你這般的公民支撐,才擁有踏上戰場的力量。對於我來說,你才是人生的‘關鍵’啊。”
麗可慢慢地挑起眉毛,笑了:“哦!”
麗可消失了,被他送往曼莎星堡。在大百合花被破解的當下,他的能力也能正常使用了。崔克收起笑容,靜靜等待著最高檢察院的傳喚,他想著,自己或許該跟隊員們說些什麼,或是再準備點以防萬一的演說。但是在20年的平淡生活後,此刻他卻覺得一片平靜,腦中什麼也沒有。
辦公室的門開了,一位富態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崔克有點驚訝。
“太太,我還在上班呢。”
崔剋夫人笑著拍拍他的臉:“是來幫你加油的。又要打仗了吧?”
“哎呀,20年沒上戰場了,說實話有點心虛。比較擔心又像荊花節那樣被打得落花流水……”
太太鼓勵道:“沒問題的,你可向來沒打過敗仗!”
·
曼莎星堡,議長宅邸。
帕裡曼關閉水幕,閉目坐在辦公椅上。他的桌前堆積著小山般的檔案,大量的公務還須處理,而在上議院重創、各神衛隊長被禁錮的當下,荊裟的中樞近乎停擺。這些公文已無意義……或者說,即使一切順利,他們也會在數小時後失去意義。
磕磕絆絆地,計劃終於推進到了現在。獨立所需的三個要素,幾乎已經達成了。
第一個要素是獨立法案的透過,給予獨立“程式上”的正義性。他花了足足20年達成此事,為獨立打下基石。
第二個因素是城市防衛系統的建設,讓獨立存在可行性的存續機構。曼莎星堡的大百合花在啟動後不久就被擊破了,可郭鬱圖的戰鬥使得缺失的實戰資料被補全。於是險之又險的,第二個因素也已完成。
剩下的,僅僅是象徵性的第三個因素。荊裟神樹的首肯。按下按鈕,扣動扳機,正式啟動獨立程式。這本來是最為簡單的步驟,可他偏偏無法對那個按鈕伸手。敵人的速度太快了,這場全城通緝所拖延的時間,也比他預料之中要小的多。
原本以為盟軍的幾人會暫時潛藏起來,等到風頭過去後、至少其他塵島的援軍到來再裡應外合,卻不料敵人採取了不顧後果的突進。於是計劃停滯在終點線前,只有一步之遙卻無法扣下最後的扳機。
“你原本想爭取多少時間呢?1天?3天?只要神樹在物理上離開秘境,就能宣告勝利了,可惜你大大低估了他們的行動力啊。”王權笑道,“現在想想半天前拒絕求和的自己,有沒有感到很後悔啊?”
這個殺手這次又以白髮少年的姿態現身了,大大咧咧地躺在沙發上,像個刻薄的嘲諷者。帕裡曼隨手翻著桌上的檔案,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的真實情況。我會有‘後悔’的感情嗎?”
“是我失言了。不存在啊,你所推進的行動,你的使命,你被賦予的任務……那就是使你存續到當前的唯一的意義了。無論是什麼人,都無法背叛自己的意義。”
帕裡曼點了點頭,從桌前起身。
“向我發誓吧。”他說。
王權饒有趣味地側頭。
“向我發誓,你不會讓荊裟城邦的公民死去。如果我的使命失敗,你會讓他們成為深淵的寵兒而非儀式的祭品,如果你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你會讓他們無知地幸福地生活在暗月的光芒之下,自此遠離苦痛與死亡。”帕裡曼靜靜地說。
王權含笑道:“對於我們這樣的人而言,誓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意義。”帕裡曼說,“不過是在走上戰場之前,想聽到一句能使‘帕裡曼’安心的虛偽的承諾。”
王權站起身來,向他行了一禮。
“那麼我向你承諾,我會盡全力保護這美麗的國度,使得你所愛的人們成為被神寵愛的沉淪者。”
“真好,多謝你。”帕裡曼說,“在我真正敗北時,你將得到通往神樹核心的秘鑰。”
身為政治家的最後的交易結束了,帕裡曼久違地想起自己初次踏上戰場時的心情。畏懼、恐慌、想要逃避、想要回到家裡,一輩子都不想再次踏入如此殘酷的世界裡。
他笑了,踏出宅邸。
·
曼莎星堡,最高檢察院。班寧提克持著根羽毛筆,正慢悠悠地記錄口供。
“你確認自己掌握了議長指使城邦24小時直播欄目組成員的證據,是嗎?”
“我們用催眠術掌控的。”姬懷素乖巧地說。
“取證手段尚待斟酌,不過以目前的掌握的情況來看,你可以確信自己,以及楚衡空與薇爾貝特蒙受了不應存在的錯誤指控,是嗎?”
“是的是的。”凡德玩命點頭,“神衛隊員突然就殺了進來,我們也很恐慌啊!”
“所以你們前往曼莎星堡……”
“是想要給第一隊提供證據,自證清白!”姬懷素感情充沛。
“路上發生的暴力衝突是……”
“在過度恐慌情況下因誘導而產生的正當防衛!”凡德高呼。
班寧提克滿意地收筆,神力落下,將粗略的口供整理成一份漂亮的文件。
“這就足以作為一份證物了。”他說,“而現在,客人也到了。”
他離開審訊室,來到檢察院門口。楚衡空與薇爾貝特已經到了,忠於他的第一隊員們守在門前,不許任何無關人員進入。一個白髮的女孩正飛快地跑上臺階,手中拿著翠綠色的神力結晶。
“歡迎你,麗可·崔克小姐。請問有何事求助於曼莎星堡最高檢察院?”
“這裡是……總計7100萬名公民的簽名,以及一份情願書!”麗可氣喘吁吁地說。
班寧提克接過材料,進行例行審查。完美無缺,格式上挑不出任何錯誤。他頷首道:“然而現在荊裟城邦處於戰時狀態,對法案的重新投票申請需要約8000萬名公民的簽名才能發起。這個數目,尚且不足。”
“您搞錯了,我要申請的不是法案重投。”麗可認真地說,“我們的請願目的是——”
“——對一件往日發生的疑案,進行重新審理。”
無感情的聲音截斷了她的發言。
手持手杖的金髮男子,正沿著長長的階梯走來。
“在戰時狀態下,憲法最末條所需的一切情願數目都需翻倍。法案的重新投票由4000萬升為8000萬,而案件的重新審理由2500萬升為5000萬。當前的7100萬人情願,即使在戰時狀態下也足以滿足其要求。”
不急不慢地,敘說著城邦的規則。
“麗可·崔克小姐以‘涉案者家屬’的身份發起申請,而其家族所涉及的重大疑案在近百年來只有一起。那就是約20年前,荊裟防衛軍總指揮官賈斯·崔克先生所承受的‘重大戰略失誤’審判。”
“若要重申疑案,昔年所有涉案人員均需暫時脫離當前工作,以無權力的涉案者身份出席法庭。包括時任法官班寧提克,被告賈斯·崔克,以及……”
“時任法庭書記官,贊·梵·帕裡曼。”
帕裡曼走到檢察院的大廳正中,站在他所有的敵人面前。
“我就在這裡。”他說,“時間寶貴,讓我們儘快開始吧。對20年前的案件的,重新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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