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舟破開雲層時,千龍城的輪廓在晨光中愈發清晰。
青白玉石鋪就的城牆綿延百里,城樓上懸著鎏金匾額,“千龍城”三字在朝陽下更顯威嚴。
城門口往來的修士絡繹不絕,金丹期的威壓不時掠過半空,盡顯東域第一城的氣派。
陳默依舊佝僂著背,粗布裹著的流霜劍貼在腰側,他的指尖悄悄摩挲著雷鼎殘片。
殘片上的道韻與不遠處的氣息隱隱共鳴。
那是玄元劍胎的波動,此刻正被玄澤小心翼翼護在懷中。
“道友隨我來。”玄澤停下腳步,白玉劍懸在身側,“城主已在議事殿等候,關於上古戰場的細節,還需你我一同稟報。”
陳默點了點頭,跟著玄澤穿過層層迴廊。
千龍城主府的庭院遠比城外繁華,廊柱上刻著星象符文,腳下的青石板都嵌著靈石,走在上面竟能感覺到靈力順著鞋底緩緩滲入體內。
沿途的侍衛皆著銀甲,腰間掛著“千龍城衛”的令牌。
他們掃過陳默時帶著幾分審視,卻未多言。
畢竟是玄澤聖子帶回來的人,應當沒有什麼問題。
議事殿的硃紅大門在身前敞開,殿內瀰漫著淡淡的檀香。
正中央的石臺上擺著一尊青銅鼎,鼎中燃著凝神香,青煙嫋嫋升起,陳默一進去便覺得一陣神清氣爽。
殿首的寶座上坐著一名白髮老者,身著暗紫色道袍,袖口繡著金龍紋,面容雖蒼老,一雙金瞳卻亮得驚人。
這正是千龍城城主左山。
“玄澤,劍胎之事如何?”
左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威嚴,目光先落在玄澤懷中的錦盒上,隨後才緩緩掃向陳默,他的雙眼微微眯起。
玄澤上前一步,將錦盒放在石臺上,靈力注入的剎那,盒蓋自動彈開。
玄元劍胎靜靜躺在其中,通體瑩白,金色道韻順著劍胎流轉。
“回城主,劍胎已順利取出,只是途中遭遇俗巫教阻攔。”
“血巫主與墨屠設陣,若非這位道友相助,弟子怕是難帶劍胎歸來。”
左山的金瞳微微一縮,目光落在陳默身上:“這位道友?”
“老朽陳默,一介散修。”
陳默佝僂著身子,咳嗽兩聲,聲音依舊沙啞:“只是偶然得到雷鼎殘片,恰逢玄澤聖子遇險,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玄澤卻搖了搖頭,語氣鄭重:“城主,並非略盡綿薄。”
“劍胎認主需玄元道韻牽引,是陳默道友以殘片引動道韻,又助弟子穩住劍胎靈性。”
“否則劍胎恐已被俗巫教奪走。”
“且在海底時,道友還識破墨屠的陷阱,指出劍胎藏在暗穴,若不是他,我們早已落入俗巫教的圈套。”
左山聞言,金瞳中的審視漸漸褪去,多了幾分鄭重。
他抬手示意陳默上前,指尖靈力微動,一道淡金色的光絲落在陳默掌心的殘片上。
光絲觸到殘片的剎那,雷鼎殘片突然亮起光,與劍胎的道韻遙相呼應。
“果然是玄元道宗的遺物。”左山收回靈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陳默道友,你助千龍城奪得劍胎,便是千龍城的貴客。”
“從今日起,你在千龍城可享上賓之禮,府庫中的靈草法器等等,你若需要,儘可開口。”
陳默連忙拱手:“城主客氣了,老朽不過是恰逢其會,不敢受此厚待。”
“道友不必推辭。”
左山擺了擺手,目光落在陳默臉上的千面木面具上。
“只是道友為何始終戴著面具?”
“千龍城雖非淨土,卻也容得下各路修士,道友不必遮掩。”
殿內的空氣瞬間靜了幾分,玄澤也看向陳默,眼中帶著一絲好奇。
陳默垂下眼瞼,指尖在面具邊緣輕輕摩挲,語氣平淡道:“不瞞城主,老朽早年修煉時遭逢意外,面容被毀,實在有礙觀瞻。”
“戴面具不過是怕驚擾了諸位,還望城主海涵。”
這話半真半假,卻恰好堵住了所有疑問。
左山見他不願多提,也不再追問,抬手召來侍從。
“帶陳默道友去‘乾龍院’歇息,院內已備好聚靈陣,若有任何需求,隨時通報。”
侍從應了聲,正要引陳默退下,左山卻突然開口:“且慢。”
他看向玄澤,隨後說道:“關於葬魂子,你也一併說與我聽。”
玄澤點頭,將上古戰場中葬魂子突然出現、煉化血巫主巫力、開十二竅的經過一一稟報。
末了補充道:“那葬魂子的巫力極為霸道,且能吞噬生魂強化自身。”
“如今他已開十二竅,又知曉劍胎的存在,怕是會對千龍城不利。”
殿外的風突然吹進殿內,檀香的青煙劇烈晃動。
左山的金瞳沉了下來,手指輕輕敲擊著寶座扶手:“十二竅……還能煉化修士化為巫力,這等人物,比俗巫教更棘手。”
他看向殿內的蘇紅與王修士。
兩人是玄澤特意留下的,為的便是佐證上古戰場的經過。
“靜心觀與炎煌谷對此事有何看法?”
蘇紅上前一步,赤色長劍懸在身側:“回城主,炎煌谷已傳訊回宗,請求派元嬰修士支援。”
“這葬魂子傳聞屠戮五宗聯盟,手段殘忍,若不盡快除之,東域怕是要淪為人間煉獄。”
王修士也附和道:“靜心觀已派人追尋他的行蹤,只是此人行蹤詭秘,又有傀儡軍相助,尋常修士根本無法靠近。”
“依貧道之見,需聯合東域所有勢力,以劍胎為引,設下殺陣,方能將其徹底圍剿。”
議事殿內的檀香隨著風勢晃動,左山的金瞳掃過殿中眾人,指尖在寶座扶手上不斷敲擊。
“聯合圍剿之事,需速定。”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葬魂子開十二竅,又能煉化生魂,若等他掌控俗巫教殘餘勢力,東域再無抗衡之力。”
陳默佝僂著背,只是聽著,卻沒有說話。
“城主所言極是。”王修士上前一步,拂塵輕揮,“只是聯合需有牽頭者,千龍城手握劍胎,理當主理此事。”
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蘇紅身上,“炎煌谷若能派出元嬰修士,再輔以靜心觀,方能形成合圍。”
蘇紅握著赤色長劍的手緊了緊,輕紗下的眉頭微蹙。
“元嬰修士需三日後才能抵達,且葬魂子行蹤詭秘,我們如何確定圍剿地點?”
她看向陳默,語氣帶著幾分試探,“陳默道友能破巫陣,不知能否推斷出他的動向?”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陳默身上。
他咳嗽兩聲,聲音依舊沙啞:“老朽那日只瞥見他一眼,觀其巫力偏向陰寒。”
他頓了頓,故意放慢語速,“東域近來最陰寒之地,莫過於‘陰風峽’。”
“那裡是散修交易陰物的黑市,常年有低階修士往來,最易成為他的目標。”
玄澤眼中閃過一絲亮色:“陰風峽距千龍城不過百里,若在此設伏,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
左山頷首,金瞳中閃過決斷:“便以陰風峽為餌。”
“玄澤,你攜劍胎坐鎮中樞,調動千龍城衛布‘天羅陣’。”
“蘇道友,炎煌谷修士負責左翼,阻截傀儡。”
“王道友,靜心觀以鎖靈陣困敵,防止葬魂子遁逃。”
他看向陳默,隨後說道:“陳默道友,你熟悉玄元道韻,可隨玄澤一同,以雷鼎殘片輔助劍胎,強化陣眼。”
陳默拱手應下,心中卻冷笑。
散會後,侍從引陳默前往乾龍院。
院內果然布著高階聚靈陣,石桌上擺著三株三階靈草,皆是滋養修為的好物。
陳默指尖靈力微動,將聚靈陣的靈氣引向丹田。
築基後期的壁壘已愈發鬆動,若能借千龍城的資源突破,日後行事便更有把握。
夜幕降臨時,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
陳默眸色一冷,流霜劍悄無聲息出鞘,劍氣貼著窗邊劃出一道寒光。
黑影卻並未進攻,只是將一張黑色符紙貼在窗上,隨後遁入夜色。
陳默取下符紙,注入靈力,紙上立刻浮現出一行扭曲的巫紋。
是葬魂子的傳訊。
“三日後陰風峽,劍胎歸我,玄澤的命歸你。”
字跡很快消散,陳默卻捏緊了符紙。
葬魂子果然知曉圍剿計劃,還想借他之手除掉玄澤。
只是葬魂子的野心已不止於劍胎,怕是想借此次圍剿,一舉吞掉千龍城與俗巫教的殘餘勢力。
只是可惜...
陳默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次日清晨,陳默隨玄澤前往千龍城的藏器閣。
還不等二人進入,一名千龍城衛便匆匆跑來:“聖子,城主有令,陰風峽方向發現傀儡蹤跡,讓您即刻前往議事殿!”
玄澤臉色一沉,將劍胎收入錦盒:“走!”
陳默跟在他身後,恰好看到蘇紅與王修士也正往議事殿趕。
議事殿內,左山正看著一幅輿圖,上面用硃砂圈出陰風峽的佈防。
見眾人進來,他沉聲道:“墨屠未死,且與葬魂子勾結,此次圍剿怕是比預想的更兇險。”
他指向輿圖上的一處山谷,“這裡是陰風峽的退路,若葬魂子想逃,必然會走此處。”
“陳默道友,你可否帶一隊修士,在此設伏?”
陳默心中瞭然,左山這是將最關鍵的位置交給了他。
既顯信任,也藏著對他的試探。
他拱手應道:“老朽遵命。”
三日後,陰風峽。
峽谷兩側的山崖上,千龍城衛已布好天羅陣,陣眼處嵌著靈石,泛著淡淡的金光。
玄澤捧著劍胎,站在峽谷中央的高臺上,金色道韻順著劍胎蔓延,與陣眼相連。
蘇紅的炎煌谷修士列在左翼,王修士則帶著靜心觀弟子,在峽谷入口布下鎖靈陣,符紙貼在巖壁上,泛著青光。
陳默帶著一隊千龍城衛,守在退路的山谷中。
正午時分,陰風峽外傳來一陣嘶吼。
無數黑甲傀儡從霧中衝出,其中還有不少俗巫教人,正是葬魂子與墨屠的聯軍。
傀儡潮撞向鎖靈陣,符紙的青光劇烈震顫,王修士連忙催動符籙,卻仍有幾具傀儡衝破陣眼,撲向千龍城衛。
“動手!”
玄澤怒喝,劍胎的金色道韻暴漲,一道巨大的劍氣從劍胎中射出,斬向傀儡潮。
劍氣所過之處,傀儡紛紛乾癟,魂火被道韻灼燒殆盡。
墨屠的身影從傀儡潮後走出,他的本命骨已修復大半。
手中握著一柄骨杖,杖頂的巫核泛著綠光。
“玄澤,今日便讓你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巫力!”
他抬手掐訣,峽谷兩側的山崖突然裂開,無數白骨伸出,纏住千龍城衛的腳踝。
就在這時,葬魂子的身影從霧中躍出。
他周身的暗金色巫力比三日前更盛,十二竅同時亮起紅光,指尖黑絲暴漲,直取玄澤懷中的劍胎。
“劍胎是我的!”
玄澤揮劍抵擋,金色劍氣與黑絲碰撞,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蘇紅見狀,率炎煌谷修士從左翼包抄,赤色劍光斬向墨屠。
陳默守在退路,卻並未急於動手。
他看著峽谷中的混戰,一絲神魂之力從眉心滲出。
果然,玄澤手中的劍胎突然微微顫動,金色道韻出現一絲紊亂。
玄澤臉色一變,連忙注入更多靈力,卻不知這正是陳默的手筆。
葬魂子抓住機會,黑絲纏住劍胎的錦盒,猛地一拉。
“給我過來!”
玄澤被拉得一個趔趄,劍胎險些脫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默突然動手!
他催動雷鼎殘片,淡金色道韻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劍胎。
道韻與劍胎共鳴,劍胎瞬間爆發出強光,將葬魂子的黑絲灼燒殆盡。
“誰讓你多管閒事!”葬魂子轉頭,面具下的眼睛閃過猩紅,十二竅的巫力驟然爆發,朝著陳默所在的山谷衝來。
陳默早有準備,他抬手召出流霜劍,冰火交織的劍氣斬向葬魂子。
同時,他對著身後的千龍城衛喊道:“攔住他!”
千龍城衛紛紛祭出法器,靈力交織成網,擋住葬魂子的去路。
葬魂子怒喝一聲,黑絲暴漲,將兩名千龍城衛的生魂抽出,煉化成本命巫力。
“玄墨,你真以為能攔得住我?”
陳默沒有回答,只是揮劍再進。
他知道,玄澤此刻已穩住劍胎,必然會趁機發動天羅陣。
果不其然,峽谷上方的陣眼突然亮起金光,無數金色絲線從陣中射出,纏住葬魂子的四肢。
“該死!”葬魂子掙扎著,暗金色巫力瘋狂衝撞陣法,卻被劍胎的道韻壓制。
墨屠見狀,想要上前支援,卻被蘇紅的赤色長劍攔住。
“你的對手是我!”
玄澤走到陳默身邊,握著劍胎的手仍在微微顫抖。
“多謝道友,若非你及時引動道韻,劍胎已被他奪走。”
陳默咳嗽兩聲,裝作虛弱的模樣:“聖子客氣,老朽只是盡了本分。”
他看向被陣法困住的葬魂子,眼底閃過一絲冷冽。
葬魂子終究還是中了他的套,比起搶奪劍胎,將其放在玄澤的手中才是最好的。
而他也可以藉著千龍城的資源提升修為。
只是雖然葬魂子被陣法困住,卻突然笑了起來,面具下的聲音帶著瘋狂。
“你以為這就是我的全部手段?”
他猛地抬手,將十二竅的巫力盡數爆發,天羅陣的金色絲線竟被他硬生生掙斷!
“今日,便讓你們所有人,都成為我開第十三竅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