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
捷克式機槍的怒吼，像一把鋒利的鐮刀，蠻橫地橫掃過一營衝鋒的佇列。
衝在最前面的幾個戰士，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一頭栽倒在地，鮮血瞬間染紅了身下的泥土。
“臥倒！快臥倒！”
王大壯眼珠子都紅了，他一把將身邊一個發愣的新兵蛋子按在地上，自己也緊緊貼著一個土牆垛子，子彈擦著他的頭皮“嗖嗖”飛過，打在後面的牆上，崩起一片煙塵。
他孃的！這群土匪太陰了！
王大壯心裡破口大罵。
剛才炮兵營三炮轟塌了炮樓，大門也被炸開了，他還以為這仗就是進去撿人頭，跟趕鴨子一樣。
誰能想到，這夥土匪的還在這埋伏一挺輕機槍，和情報中有點不一樣呢！
聚義廳側前方那個院牆拐角，位置選得太毒了！
正好卡住了衝進寨門後的唯一一條主路。
那地方地勢稍微高一點，前面又是一片開闊地，連個像樣的掩體都找不到。
一營的戰士們，就這麼被死死地釘在了這片死亡地帶，進退不得。
“機槍！機槍！給老子把那挺機槍幹掉！”一連長扯著嗓子吼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急迫。
一連的機槍手試圖尋找射擊角度，但剛一露頭，對方的子彈就跟長了眼睛一樣掃了過來，壓得他們根本抬不起頭。
“班長……俺……俺害怕……”一個新兵縮在老兵班長身後，牙齒都在打顫，手裡的槍抖得像篩糠。
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看到身邊活生生的戰友，就這麼在眼前倒下。
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硝煙味，混雜在一起，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怕個球！”老兵班長吼了一聲，可他自己的臉色也有些發白，“這是打仗！打仗就會死人！你現在怕了，死得更快！給老子把槍攥緊了！聽命令！”
話是這麼說，可看著那不斷噴吐火舌的機槍，老兵心裡也直打鼓。
這夥土匪，跟他孃的鬼子一樣難纏！
進攻，第一次受挫了。
而且，是栽在了一群土匪手裡。
這讓剛剛被炮火推到頂點計程車氣，瞬間就跌落下來。
新兵們的恐懼在蔓延，老兵們也開始變得焦躁。
……
山坳裡第一支隊的臨時指揮部。
林毅從望遠鏡以及戰場觀察技能中，將前方的戰況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戰場觀察技能顯示的資訊還是有點瑕疵，這個輕機槍確實顯示在聚義廳，沒想到具體位置卻有點不一樣。
不過，這本來就是對麾下幾個營連長臨場指揮能力的鍛鍊，畢竟以後林毅也不能每次戰鬥都親臨戰場，麾下指揮官要是沒有能力那可是帶著戰士們去送人頭啊！
“支隊長，一營被壓住了！王大壯那個憨貨，衝得太猛了！”身邊的通訊兵焦急地報告道。
林毅沒有說話，只是放下了望遠鏡。
他知道，這不是王大壯的錯。
這是新兵比例高的部隊都有的通病。
順風仗打得有多猛，一旦遇到硬茬子，那股氣洩得就有多快。
黑心狼手底下這十幾個心腹，確實是亡命徒，有點東西。
“支隊長，要不讓二營上吧？從側翼包抄過去！”一個參謀提議道。
“不行。”林毅搖了搖頭，“一營從哪兒跌倒，就得從哪兒爬起來！這一仗，就是給他們上的第一課！現在把他們換下來，這口氣就散了，以後再想聚起來，就難了！”
練兵，練的不僅是戰術，更是兵心和士氣！
林毅看著一營組織的兩次進攻又被土匪打了回來，有點沉不住氣了。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聽筒，線路里傳來“滋滋”的電流聲。
“接炮兵營！我是林毅！”
“支隊長！我是陳大年！”電話那頭，傳來陳大年粗獷又興奮的聲音。
“大年，你現在能不能看到寨子裡，聚義廳側前方，那個院牆拐角的機槍火力點？”
“能看到！支隊長！那幫狗日的，打得我們一營抬不起頭！我早就瞄著他了！只是怕誤傷一營的同志，您就下命令吧！”陳大年早就等不及了，他一直用炮隊鏡盯著戰場，心裡比誰都急。
“好！”林毅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我給你一次機會，一發炮彈！給我把那個機槍點端掉！能不能做到？”
林毅還是決定讓炮營支援一下一營戰鬥。
一發炮彈！
這可比剛才炸炮樓的難度高多了。
炮樓目標大，又是固定靶。
可這個機槍火力點，目標小，還藏在院牆後面。
這考驗的，就是炮兵的精準度了！
電話那頭的陳大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計算。
隨即，陳大年近乎咆哮的聲音傳來，“報告支隊長！保證完成任務！您就瞧好吧！要是打不中，我陳大年提頭來見！”
“我不要你的頭，我要你的炮彈！”林毅沉聲道，“執行命令！”
“是！”
放下電話，林毅重新舉起望遠鏡，目光鎖定在了那個瘋狂掃射的機槍點上。
指揮部裡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知道，支隊長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所有戰士，尤其是那些新兵——
別怕！天塌下來，有炮兵給你們頂著！
……
炮兵陣地上。
陳大年放下電話，整個人興奮得像一頭獵豹。
他一把推開旁邊的炮手，親自趴在了九二步兵炮的瞄準鏡後面，眼睛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那個小小的火力點。
“都他孃的給老子看好了！學著點！”他一邊調整著高低機和方向機，一邊對身邊的炮手們吼道，“打固定大目標，那是傻子都會幹的活！咱們炮兵，玩的就是這個！指哪打哪！這叫炮兵的精確打擊！”
“風速，微風！溼度，剛好！距離，八百五十米！目標，敵機槍火力點！”
“高低，-2！方向，右-5！”
陳大年嘴裡飛快地報出一連串的射擊諸元，他的大腦，此刻就像一臺最精密的計算機。
“一發榴彈！裝填！”
“裝填完畢！”
炮手利索地將炮彈推進炮膛，關上了炮閂。
整個炮兵陣地，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陳大年身上。
陳大年深吸一口氣，右手猛地向下一揮。
“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