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信箋內容,葉謙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果真如他所預料的一樣,龔陽走投無路,當真是寫下文書上奏的朝廷,而朝廷也果真是有人想要用這件事情做文章,在朱元璋面前彈劾自己,不過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彈劾自己之人或許怎麼也想不到,這次彈劾竟會讓自己遭受無妄之災。
“陳寧……”
葉謙心中喃喃唸叨著陳寧的名字,心中多少有些無奈。
這個御史臺大夫,自己與其無冤無仇,未曾想,自己竟是這樣被對方給惦記上了。
雖然葉謙並不擔心這些人對自己的針對,畢竟他身後可站著兩條真龍。
可畢竟君子一處,小人難防。
“葉知縣……”
黎光的聲音傳來,讓葉謙回過了神。
“黎大人,不好意思,方才下官有些走神了。”
葉謙收起信箋。
黎光笑著擺手:“無礙。對了,葉知縣,不知這孔華現身在何處?按照規矩,本官還需親自與犯人會面,在瞭解完所有事情後,方才能之行判決。”
葉謙點頭,這畢竟是正常流程,他自然也知曉、
隨後,在葉謙的帶領下,一行人一同前往了大牢。
這也是葉謙第二次來到大牢。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整頓後,如今大牢的看守與之前相比,已然有了很大的變化。
大牢入口,兩名壯班成員右手扶刀,左手叉腰,身形筆挺站立兩側、
見知縣也想到來,兩人當即行禮。
走進大牢,原本烏煙瘴氣的牢房內部,雖說不上乾淨,卻也整潔了不少。
獄頭連忙帶著獄卒上前相迎。
“犯人孔華,最近可有異動?”
葉謙詢問。
“回大人,犯人並無任何異動。”
葉謙點頭,隨後命人將孔華提到了審訊之地。
許多時日不見,當葉謙再次見到孔華的時候,如今的孔華已經大變模樣。
蓬頭散發,胡茬滿臉,眼神潰散,彷彿一句行屍走肉。
“孔華,這是刑部侍郎黎光大人,此次專程為你之事而來。”
聽著葉謙的話,孔華抬頭看向了黎光,旋即慘淡一笑:“終究還是來了。”
“犯人孔華,你可知罪?”
黎光聲音渾厚,頗有威嚴。
“草民認罪!”
孔華的直截了當,不禁讓葉謙愣了愣,不過轉念一想,孔華所犯之罪證據確鑿,乃是不爭的事實,也容不得他抵賴。
“既已認罪,那本官也就宣讀刑部判決文函了。”
如今正值洪武年間,朝廷對於死刑適用持謹慎態度,孔華罪行累累,按律當斬,可在葉謙聽完刑部的判決之後,卻是不禁感到詫異。
按照大明律令,致人死亡者處斬刑!
孔華指使家僕將肖青青的爺爺圍毆致死,鐵證如山。可如今,身為主犯的孔華卻僅僅只是被處罰杖一百,流放三千里,這讓葉謙臉色不由一沉。
而當孔華得知自己僅是被罰杖與流放,孔華原本潰散的雙眸,不由多了一些明朗。
“黎大人,這孔華指使家僕,致人死亡,按律令,理應處以斬首之刑,何故這……”
不等葉謙把話說完,黎光臉上露出的無奈笑容讓其停了下來。
“葉知縣,此番判決,乃是經過三司會審後奏請陛下核准……”
三司會審?
陛下核准?
最終卻是判了個杖刑與流放,這讓葉謙覺得事情不簡單。
目光回到孔華身上,葉謙緊皺眉頭,眼神如同利刃一般似要將孔華看穿,可一番打量下來,葉謙放棄了。
看著孔華同樣吃驚的面孔,不難看出,明知自己必死的孔華,也是在吃驚這最後的處決。
很顯然,就連孔華自己也很矇蔽。
面對這樣的情況,葉謙也無可奈何。
三司會審,老朱核准,自己若是在質疑,這可就是在質疑整個朝廷了,一旦又被有心之人抓住,那完全就是惹的一身騷了。
隨後,葉謙下令,將孔華帶去了刑房。
百杖之刑也並非普通人能夠承受的了的,僅是五棍,孔華便直接暈死了過去,百杖落下,孔華甚至連半條命都不剩,如同死狗一般重新被帶回了大牢看押,與三日之後流放。
黎光初來,葉謙自然也是要備宴為其接風洗塵的。
但因為老朱的規定,公務接待標準不得超過四菜一湯,葉謙也只能將接風宴定在府邸,同時邀請縣衙縣丞,六房官吏作陪,氣氛好不熱鬧。
與此同時,另一邊。
縣衙一名大牢獄卒鬼鬼祟祟的去到了孔府,當再次出來之時,此獄卒的臉上多了幾分滿足的笑容。
正堂裡。
此刻的孔禎揹負雙手,不斷來回踱步,他的臉上帶著一抹笑意,那顆懸著的心也終於在這時候徹底放了下來。
方才在獄卒口中得知,他兒孔華逃過斬首之刑,這對於孔禎而言,只要人不死,就是萬幸。
至於流放,孔禎也並未過多擔心,大不了到時候他給押解官吏一點錢財,這樣也能避免孔華在流放路上受苦。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孔華在兩名負責押送的官吏下,前往了寧古塔,而黎光則是在孔華的事情處理完善之後,便啟程離開了陽明縣,回往了京師。
在送走黎光後,葉謙並未返回縣衙,而是帶著吳偉等一眾縣衙官吏前往了營造之地。
距離朝廷所定時間剩下不足一半,這段時間葉謙也未曾前往營造之地,檢視施工程序。
不過,當葉謙在一一去到四處營造之地時,看著已經初具雛形的房屋,葉謙心中是十分欣慰的。
無錯書吧“知縣大人來了!”
工頭見到葉謙帶著一眾縣衙官吏前來,正欲讓徭役百姓行禮,卻是被葉謙揮手打斷。
“本官今日前來,只是為了看看程序,各位鄉親不用多禮。”
葉謙笑到。
眾人聞言,也是相視一笑,隨後在工頭的吩咐下,再次投入到了工作當中,而葉謙則是將工頭拉到了一旁。
“最近時日,糧倉放的糧食可都對數?”
工頭本以為葉謙是要詢問營造進度的事情,他倒是沒想到,葉謙開口詢問之時,竟是在關心他們。
可是……
工頭不由低下了頭,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葉謙眉頭微皺,心中頓生不悅之情,
“究竟夠不夠,你如實說來。”
眼見葉謙似有發怒徵兆,工頭臉上掛著一抹苦笑,搖了搖頭。
“好好好!沒曾想縣衙當中竟還有人置本官的話於不顧!”
葉謙震怒,只是一旁工頭卻是在這時候連忙擺手。
“葉大人,您誤會了,不是糧倉鬥級大人不給咱糧食,是因為……是因為……”
工頭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
葉謙出聲。
“哎……”
“葉大人也知曉,此次參與營造者高達近千人,按照大人的吩咐,每日我等所要消耗的糧食不知何幾。”
“就在前兩日,我等幾名工頭如往日一般前往糧倉取糧,在未領取到對應的重量,我等也詢問過鬥級大人,方才得知,糧倉的糧,已經捉襟見肘……”
聽到工頭這話,葉謙臉上的怒氣才逐漸消散。
雖說朱棣命人送來了不少糧食,但面對每天一千張吃飯的嘴,朱棣送來的糧食也只是杯水車薪。
他原本以為這些糧食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可現在看來,情況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吳縣丞。”
葉謙回頭看向吳偉,吳偉聞言連忙上前。
“你去將城西糧倉鬥級找來,本官有話要問。”
吳偉點頭,行禮轉身快不離去。
不多時,吳偉帶著糧倉鬥級匆匆而來。
“大人,人已帶到。”
葉謙點頭,目光看向身前鬥級。
“糧倉的糧食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聽著葉謙詢問,鬥級戰戰兢兢出聲:“回大人,按照目前的存糧,若從之前每日每人領取的糧食減少三分之一,尚且還能堅持三日。”
“不行!每日每人多少糧食乃是本官親自答應百姓的,豈能出爾反爾!”
“明日發糧,按部就班!另外,將幾日欠數的糧食也一併補上,至於糧食缺乏,那是本官這個知縣應該考慮的問題,你只管執行!”
一旁工頭聽著葉謙的話,那叫一個感激涕零,有這樣的知縣在陽明縣為官,這是他們陽明縣所有百姓的幸事啊。
“關於糧食的問題,下去之後還需你知會其餘工頭。”
“你告訴他們,本官說的話向來作數,糧食每日每人多少,還是多少。”
“另外,工期已過半,本官頭上這頂烏紗可放在大家的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