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域的意識發出了無聲的、得意的尖嘯,出言嘲諷著憤怒爆發的許淵。
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完全不知。
它成功了!
自己抓住了這個強大存在的弱點,再強大的力量,在內心最深的創傷面前,也會變得脆弱!
操控著幻境,詭域意識讓那絕望的畫面一遍遍在許淵眼前重複,讓那痛苦的撞擊聲一次次在許淵靈魂中迴盪。
試圖徹底擊垮許淵的意志,讓他沉淪在無盡的痛苦和自責之中。
時間流逝——
在極致的痛苦和恨意,即將徹底吞噬許淵的理智時,就在他周身暴走的力量快要將這片幻境空間都撐破時。
許淵那張因為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臉上,嘴角卻極其緩慢地、極其詭異地上揚了起來。
一開始只是細微的弧度,隨即越來越大,最終化作了一個無聲的、充滿了無盡嘲諷和冰冷瘋狂的笑容。
隨後……笑了起來。
低沉、沙啞的、彷彿來自深淵最深處的笑聲,在這片充斥著痛苦回憶的雨夜幻境中迴盪,顯得無比詭異和駭人。
“呵呵……”
“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瘋狂,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解脫和感激。
“謝謝你……”
許淵抬起手,輕輕撫過眼前那不斷墜落父母身影的虛影,指尖卻穿透而過,笑聲中帶著一絲顫抖,卻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種冰冷的明悟。
“謝謝你,讓我再次如此清晰地看到……”
“曾經那個弱小、無能、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卻什麼也做不了的自己!”
最後幾個字,許淵幾乎是嘶吼而出!
“這份無能……這份痛苦……這份‘絕望’……”
許淵緩緩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這整個由自己最深沉痛苦構成的幻象世界。
“正是我如今力量的基石啊!!”
而伴隨著這聲嘶吼,體內那暴走的、充滿了毀滅氣息的幽冥之力非但沒有將許淵吞噬。
反而如同找到了真正的宣洩口,以一種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方式徹底爆發。
轟——!!!
身上的衣物瞬間被力量震成虛無,覆蓋許淵全身的、那些代表著地府陰神的青黑色紋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瘋狂閃爍。
酆都大帝、十殿閻羅、鍾馗、黑白無常、牛頭馬面……
所有紋路彷彿活了過來,發出共鳴般的嗡鳴!
原本因痛苦回憶而引動的、暴戾瘋狂的幽力量,迅速被這些甦醒的陰神紋路吸收、轉化、提純。
由最精純的幽冥之力和地府法則凝聚而成的長袍,如同活物般,自其腳下蔓延而上,覆蓋在了許淵的身軀之上。
不再是象徵怨氣沖天的暗紅。
而是如同最深沉的夜、最冰冷的深淵般的——墨黑!
黑袍之上,隱隱有暗金色的、複雜而古老的符文流轉不息,如同諸天星斗運轉,又似地府律條顯現,散發出鎮壓萬物、統御幽冥的無上威嚴。
而眉心那道因為憤怒而劇烈跳動的灰白豎紋,在這一刻猛地向內收斂,所有光芒盡數湮滅,最終化作一道筆直的——黑色豎紋。
周身的暴戾和瘋狂氣息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內斂、卻也更加令人恐懼的絕對冰冷和絕對掌控。
幻境開始劇烈地顫抖、破碎,雨夜景象如同摔碎的鏡子般出現無數裂痕。
而外界。
所有觀察者都看到了這驚駭的一幕:
血光沒入許淵體內後,淵主的氣息瞬間變得極度不穩定,狂暴的能量幾乎要撕裂天空!
甚至連陰兵軍團都受到了影響。
就在所有人以為淵主中了暗算,心生絕望之際,狂暴的能量驟然平息。
不……
不是平息,是轉化!
一股更加恐怖、深邃、彷彿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絕對力量從許淵體內誕生。
其身上的衣物被一件突然出現的、流轉著暗金符文的墨黑長袍取代,眉心的豎眼化為一道冰冷的黑紋。
散發出的威壓,讓整個詭域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下方所有的詭異,無論敵我,都在這一刻感到了源自靈魂本能的、無法抗拒的恐懼。
“發……發生了什麼?!”
“他的氣息……完全變了!”
“更……更可怕了!”
異調局指揮部內。
眾人駭然失色,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變化。
而下一秒。
更讓他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天台上的許淵,以及那籠罩天地的血衣詭影的意志核心,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憑空消失了!
只剩下下方依舊在激烈廝殺,卻因為首領消失而顯得有些混亂的紅黑軍團!
“消失了?!”
“他們去了哪裡?!”
“是領域戰鬥,被拖入了詭域的核心領域!”
“淵主他……能贏嗎?”
所有人的心再次懸起,即使許淵展現了更強的姿態,但那畢竟是覆蓋一城的詭域之主。
戰場失去了最高指揮,但陰兵軍團在力量的本能驅使下,依舊在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投影的帶領下,高效地屠戮和拘拿著混亂的詭異。
紅色潮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黑色吞噬、轉化。
就在戰鬥接近尾聲,紅色詭異被拘拿剿滅大半,天空中的暗紫色詭域障壁開始劇烈波動、變得稀薄,彷彿隨時要破碎之時——
異變再生!
臨江市上空。
天穹之上,一片極其突兀的、純粹的、彷彿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雲,毫無徵兆地匯聚而來。
黑雲無聲無息,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不同於詭域、更加古老和詭異的氣息。
緩緩旋轉,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籠罩在即將破碎的詭域上空。
緊接著。
覆蓋全城的、暗紫色的詭域障壁,如同遇到了剋星,發出了最後一聲哀鳴,然後……
像是陽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褪去、消失不見。
籠罩城市半月的詭域。
竟然……
就這麼沒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恢復正常的天空,以及那片詭異的黑雲,不知所措。
戰鬥……結束了?
以這種方式?
……
心像幻境之中。
這裡已經支離破碎,如同被打碎的夢境,父母的幻影、醫院的場景、墜落的身影……
全都佈滿了裂痕,停滯在半空。
屹立於破碎幻境的中央,許淵墨黑的長袍無風自動,上面的暗金符文緩緩流轉,散發出鎮壓一切的威嚴。
面容依舊是人類青年的輪廓,但那雙眼睛徹底化為無邊無際的漆黑深淵,裡面彷彿有星辰寂滅,萬物輪迴。
面板蒼白,卻不再是死屍般的慘白,而是如同玉石般冰冷光滑,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力量。
痛苦?
絕望?
不!
這些早已被許淵用這半年的時間了嚼碎、吞噬、化為了自身的一部分。
現在的他……
是承載地府權柄,世界最強的詭異——淵主!
“幻象,也該結束了。”
臉上瘋狂的笑容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眉心那道黑色豎紋,深邃得令人窒息。
看著這片試圖用痛苦擊垮自己的幻境,許淵緩緩抬起了右手,五指修長,面板下的青黑色紋路如同活著的冥龍般遊動。
五指輕輕握攏。
“破。”
冰冷的字眼吐出。
言出法隨。
彷彿按下了刪除鍵,又像是戳破了一個巨大的肥皂泡。
整個由詭域力量精心構築、利用許淵內心最痛苦記憶編織而成的幻象世界。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倒影,猛地劇烈盪漾、扭曲、然後……
寸寸碎裂!
父母跳樓的身影、弟妹慘死的畫面、張揚囂張的嘴臉、所有那些痛苦的場景……
都化作了破碎的鏡片般紛紛揚揚地消散、湮滅。
幻境破碎。
露出了其後隱藏的、一片由純粹怨念和血色能量構成的、不斷蠕動著的核心空間。
而在空間的最深處,那件巨大的、不斷滴落血珠的、失去了所有偽裝的血衣詭影,正驚恐萬狀地試圖融入周圍的血色能量中,瑟瑟發抖。
許淵那雙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眸子,瞬間跨越空間,牢牢地鎖定了它。
“我現在火氣很大……”
“你做好準備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