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組長，這些發現很驚人。但你如何證明精靈似乎並不是操控獅鷲獸的騎士，人類為什麼才是這些獅鷲獸的騎士？”
蘇明瑾的這個話很重要。
因為現代人類從附近的野人冰河部落那邊瞭解到異世界的南方人類距離這裡非常的遠。
野人說他們是邪神的走狗，行無差別的殺戮之事！
可惜冰河部落的金河族長一直居住在極北之地，這個位置大概是北極圈裡，從未走出去，未曾接觸城市文明的因紐特人靠著少數行商，去討論東南亞的政治制度一般不靠譜。
“蘇總，工藝品是分辨精靈和人類物品的最好證明。人類的工藝品和精靈完全不同。”
吳勝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調出了兩組清晰的對比圖。
整個會議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螢幕上。
左邊，是精靈俘虜身上的衣物和飾品。
絲綢般的披風上，用金銀絲線繡出的紋路繁複而華麗，彷彿流動的月光。每一件物品都像是在炫耀著製作者登峰造極的技藝和無處安放的藝術細胞。
右邊，則是從獅鷲獸屍體上拆解下來的鞍具。
那畫風截然不同。
厚重的皮質，粗大的縫線，冰冷的鋼鐵卡扣，不知道是何種用途的紋飾。
每一處設計雖然很美麗，但是跟精靈那堪稱工藝品的衣物分析，透著一股子簡單粗暴的實用主義。
“獅鷲獸的鞍具主料是獨角獸的皮，材料堅韌又輕便。輔料混合了至少七種植物纖維和某種骨膠，鉚釘和承重結構都是百鍊鋼。”
吳勝利指著鞍具上一處不起眼的磨損痕跡。
“最關鍵的是，這裡，我們發現了長期磨損後沁入皮革的人類汗漬殘留，dna分析指向明確。而精靈的生理特徵，決定了他們不可能留下這種痕跡。”
他頓了頓，加了一句：“這玩意兒結實得能當傳家寶。跟精靈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放一起，簡直就是兩個文明的產物。”
下面一個研究員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確實，精靈那袍子怕是勾到根樹枝都得心疼半天，怎麼可能穿著它騎獅鷲打仗。”
一句無心之言，卻讓會議室裡緊繃的氣氛瞬間鬆快了不少。
蘇明瑾的目光在兩張圖之間來回移動，眼中的銳利逐漸被一絲玩味取代。
“你的意思是，這些精靈是劫匪，搶了人類的獅鷲獸坐騎？”
這個比喻雖然不那麼恰當，但卻異常生動。
“可以這麼理解。”吳勝利點頭，“我們推測，精靈使用了心靈干擾類的魔法，強行控制了這批獅鷲獸，可能它們的人類騎士無法被操控，或者是已經死亡。讓他們調轉矛頭攻擊我們，最後在獻祭中一同毀滅。”
“我們都能和野人相處，從戰術上看，這很高明。用敵人的力量攻擊我們，還能嫁禍給本地的人類，一石二鳥。”
蘇明瑾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輕響。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消化這個的推論。
如果如此推測，將意味著這個世界的各方勢力並非鐵板一塊！
一扇新的大門，在蘇明瑾的腦海中轟然開啟。
之前從冰河部落那裡得來的情報，像一團迷霧，讓所有人都對未來感到悲觀。
現在，吳勝利的發現就像一道強光，直接刺穿了這團迷霧！
這個世界的神明，似乎也並非無所不能。他們的信徒之間，同樣充滿了爭鬥和背叛啊。
這對穿越而來的現代人類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好訊息！
“哈……”
蘇明瑾忽然輕笑出聲，緊繃的嘴角徹底舒展開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吳組長，你這個發現絕對價值連城。”
她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研究員，聲音裡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的功勞，部隊會記住。你們研究組的功勞，指揮部都不會忘記！”
她走到大螢幕前，伸手點在了那副粗獷的獅鷲獸鞍具上。
“這個推測如果成立，將讓我們多了一條路，一條能讓我們在這裡站穩腳跟的路。”
人類從來不怕異世界的超凡者跟施法者，人類忌憚的是整個世界和他們這些異世界來客為敵。
若世界和他們為敵，那是真的地獄難度。
看看阿凡達跟潘多拉吧，雖然那裡有很多藝術加工的成分在裡面，但是在擁有世界的伊娃樹看來，人類就是破壞整個世界的害蟲，必須要處置而後快。
異世界有野人，自然也有人類。只要能團結，或者先打後拉攏，團結了人類這個重要群體，那麼他們絕對未來可期！
蘇明瑾的眼神變得深邃，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某種可能。
“對了，如果獅鷲獸的騎士們是被精靈撒活動，或者是獅鷲獸被控制了……”她緩緩轉身，看向眾人，“那麼，咱們需要小心異世界精靈的某些計謀了。”
鄧達康可是告訴他們異世界的施法者可能掌握了某些看到未來片面的魔法，對方或許是看到了現代人類跟異世界的人類結盟，進而生出了打亂人類結盟的想法。
總而研究，這個發現是好訊息！
“吳組長，還有其他重要的訊息嗎？”
吳勝利笑著點頭，隨後道：“哈，我沒有了，但我剛才聽到搞材料研究的好像有了一些新發現。”
吳勝利話音剛落，會議室門口就探進來幾個年輕的腦袋，為首的正是材料分析組的臨時組長鍾世昌，他手裡還抱著一個戰術平板。
“報告！”
蘇明瑾抬眼看去：“是精靈的武器有結果了？”
鍾世昌被她一言道中，先是一愣，隨即點頭，臉上是壓不住的興奮。
“我們對繳獲的精靈武器做了全套分析，顯微觀察、光譜掃描、原子探測全上了。結論非常……出人意料。”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平板接入會議系統，幾張結構分析圖和資料列表立刻投射到大螢幕上。
負責部隊裝備的滿旅長立刻湊了過來，眼神像狼一樣盯著螢幕。
之前繳獲的精靈匕首和短劍，鋒利得不像話，他早就眼饞了。
“這幫長耳朵的玩意兒看著就花裡胡哨，惹人喜歡，不過比冰矛強還是弱？”滿旅長摸著下巴，嘟囔了一句。
“旅長，您別說，一開始我們也是這麼想的。但我發現精靈的很多武器都是特製的！”
鍾世昌笑著指著螢幕上的資料。
“您看，精靈弓的弓弦，是一種蛇類生物的筋，弓臂是人臉樹的樹幹。但他們用特殊工藝，讓鐵、鎳、精金這些金屬元素滲透進了木質纖維裡。”
“這把木弓的爆發力，比我們藍星最好的競技反曲弓還強。這些華麗的銘文，我們懷疑可能是精靈武器的供能裝置，或許某些魔法可以強化箭矢的攻擊力。可惜精靈的弓箭都消耗掉了，我們沒有找到箭頭。”
“花裡胡哨，但是有用。”滿旅長評價道，算是初步認可。
“這還只是開胃菜。”鍾世昌劃過圖片，調出了匕首的分析報告，“重頭戲是這個。”
螢幕上，一柄造型優美的精靈匕首被無限放大，其內部結構清晰可見。
“匕首的材質主體不是鋼鐵，是紅葉白皮人臉樹當做主體，這很離譜，但就是真的。”
“我們經過顯微鏡觀察，我們還發現了這個。”
他點中一處，畫面再次放大，呈現出一種規整而又複雜的微觀結構。
“奈米級的矽晶體結構，類似深海里的玻璃海綿，但更加精密。精靈在其中摻入了精金、硃砂、鐵，還有……黑曜石粉末。”
“最關鍵的一步，是他們用一種我們還無法理解的高溫高壓技術進行鍛造，在匕首表面形成了一層非晶態金屬陶瓷複合層。這讓它的洛氏硬度達到了37，刃口最薄處，只有10奈米。”
“37的洛氏硬度？10奈米的刃口？”一個研究員倒吸一口涼氣，“那不是比手術刀還鋒利？”
“何止啊！”鍾世昌的語氣帶著一絲驕傲，“它還有一個特性，自帶微弱的電磁干擾，能像海綿一樣吸收環境中游離的魔法粒子。精靈也可以主動向內傳導能量，讓它具備極強的……破魔效果。”
“破魔？”蘇明瑾的眉梢微微一挑。
“對，破魔！”鍾世昌激動地調出一段影片，那是在實驗室裡拍攝的。
畫面中，一隻亡靈的斷手被固定在臺子上，依舊在神經質地抽動。研究員用機械臂夾著精靈匕首，輕輕劃過亡靈枯槁的面板。
沒有想象中的切割感，匕首觸碰到的地方，那塊皮肉像是被潑了強酸的積雪，瞬間冒出一股黑煙，嗤嗤作響地消融、崩解，化為一灘灰燼。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滿旅長死死盯著螢幕，眼睛瞪得像銅鈴，他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震得天花板都在嗡嗡響。
“樹木軀幹，黑曜石，精金夾雜人面樹製作而成的武器！附帶破魔效果！難道這玩意兒是專門用來剁亡靈的？”
他這一嗓子，點醒了所有人！
亡靈天災都是寒神的忠僕，而精靈的武器裡，卻含有剋制亡靈的武器！
“沒錯！”鍾世昌用力點頭，“之前鄧教授說亡靈身體結構可能是被一種負能量魔法粒子維繫的。”
“而這種匕首的特殊結構和材質，能瞬間瓦解，亦或者產生某種鏈式反應，讓那種能量崩潰。我們用它攻擊亡靈殘軀，效果比火焰噴射器還好用！”
“小鐘！”滿旅長激動地抓住鍾世昌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這匕首！能不能仿造？簡化一下也行！能不能給老子的兵都配上？”
旁邊的蘇明瑾也笑了起來，眼裡的光芒愈發明亮。
人類如果能破解這項技術，他們對抗亡靈的效率將得到質的飛躍！
“旅長，您別急。”鍾世昌被晃得有點暈，苦笑著說，“理論上可行，但有兩個難點。一個是那種奈米級的鍛造工藝，另一個就是人臉樹的特殊木材。我們正在嘗試逆向工程，但是……我們缺少最關鍵的活性樣本進行對比分析。”
“一定要破解這個技術，只有如此，咱們才有更高效率對付亡靈的辦法！”蘇明瑾笑著道。
眾人也都紛紛點頭。
任何事物都需要遵從客觀規律的。
戰爭太費錢了！
戰爭本是個吞金巨獸，現代資訊戰爭，對後勤消耗很大的。
他們的部隊後方，雖然站著被外界譽為工業克蘇魯的東大。
他們雖然擁有世界工業產值的百分之三十五，擁有全品類產業鏈的東大也算得上是財大氣粗。
但他們不能無限的消耗資源開荒啊！
從建立部隊到現在，東大的部隊一直以勤儉持家，不浪費軍資為建軍核心榮譽。
曬糧食的三色迷彩布，用來套世界上最為先進的戰機，戰艦巨炮，坦克車……
強大的金頭盔飛行員佩戴10塊錢30雙的勞保手套。
部隊使用垃圾桶塑膠袋當臨時用的防水袋，建國後立下功勳的坦克保養的比出廠的時候還要新……
部隊具有太多勤儉持家的名場面和例子了。
進入異世界後，部隊的確發現了無數珍惜資源。
但李衛國是不止一次給部隊下達「發揮部隊勤儉持家，不浪費納稅人稅務，積極從異世界就地取材解決各類麻煩」的囑咐。
獸潮先不用說了，就是碳基生命體，扛不住鋼鐵洪流的襲擊。
關鍵的是亡靈。
這幫傢伙可以將動物屍骸，飛鳥，人類遺體，甚至冰雪組成進攻單位。
人類普通子彈一顆一塊多，改裝的霰彈槍子彈更是有三塊多。
穿甲燃燒彈成本更是飆升多倍。
步戰車的炮彈還算便宜的了，1130近防炮的炮彈即便換上了廉價的子彈，一分鐘也要消耗幾十萬。
燃燒彈的確能徹底焚燒亡靈，但一顆燃燒彈的價格可不低。
戰士們打亡靈打的很爽，但是打過之後後勤統計子彈跟炮彈消耗，真的非常肉疼！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後勤部的人更是說繼續發揮優良傳統，回收子彈之類的。
部隊不差這點子彈，但是要讓部隊知道子彈來之不易。
他們是要一直佔據這裡的，自然想著還是用最低的成本解決治安問題。
財大氣粗的老鷹最後都抗不過漫長的治安戰，精打細算的兔子能不注意這些？
如果這些黑曜石夾雜各類異世界材料的武器能夠對亡靈產生特攻，那麼部隊絕對不介意發揮主觀能動性，將士們齊心協議生產製造各類子彈和武器。
發現了精靈武器的特攻，還有這次人類可能和精靈完全不是一個體系，甚至有可能是敵對關係的，大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等到對死火山地帶的魔精礦開採工作進行下去，到時候人類將會穩定的獲得工業化炸藥製作能力，到時候開荒部隊的持久作戰能力將會大幅度提升。
而精靈匕首的工藝一旦攻克，人類更是能獲得更加廉價的武器，大範圍滅殺亡靈。
現在擺在人類這邊的，一個是如何解決異世界種族，尤其是綠色森林地帶精靈和其背後的綠色神明的敵視。
另外一個，則是確保界線安全。
人類之前在戰爭中摧毀了敵人大批次的紅葉白皮人臉樹，雖然解決了對方的魔法攻擊，但戰爭結束後，兩地的界線，冰雪往南方滲透而去。
經過多天的調查，寒冷的冰雪對綠色森林地帶的生態迴圈的損傷是非常大。
大批次植物死亡，綠色植物無法再持續生長，無數動物要麼遷移，要麼被活活凍死。
人類不是沒想過冰雪跟綠色森林是敵對關係，也嘗試了摧毀冰雪世界可能存在的亡靈法師。
但投放了不少武器，取得了不少戰果，但界線還是紋絲不動。
現在人類陷入了糾結和尷尬的國金街。
界線變化會因為人臉樹的毀滅而變化。
他們如果掃清所有人臉樹，估計南方溫暖的森林都要變成西伯利亞大世界。
到時候這裡除了礦產資源，也或許只能種點土豆了！
——
與此同時，二百多公里外的極北之地。
林立感覺自己的體力到達了極限。
投影分身的體力過載帶來了難以言喻的疲憊。
視野中，林立剛使用武器掃清幾十頭亡靈的衝鋒，忽然感覺到側方有什麼東西。
林立本能的躲閃，但體力消耗極大的分身胳膊，最終就被側面偷襲而來的冰矛整個貫穿，死死釘在了一塊黑色的岩石上。
無數亡靈吼叫著衝向林立。
它們沒有痛覺，沒有恐懼，如同聞到血腥味的蒼蠅，瘋了一樣撲上來。
“該死！”
他用還好的手揮舞戰刀，將亡靈劈砍掉，目光看到遠處山脊上站著七八個身影，正是亡靈法師們。
對方距離很遠，看到了林立胳膊被擊中，才開始靠近林立，此刻的他們像一群戲耍老鼠的貓一般。
處於戰鬥狀態下的林立，投影分身是無法進行常規回收的。
再拖下去，分身註定會被活捉，然後估計會再一次被開膛破肚的獻祭。
林立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不再猶豫。
他側過身子，任由亡靈圍攏，另一隻完好的手，快速從自己的隨身空間裡拿出來七八個早就除錯好倒計時的炸藥包，奮力扔向四周。
螢幕上的倒計時飛速跳動。
三。
二。
一。
轟——！
劇烈的爆炸聲彷彿要撕裂整個天空，火光在一瞬間吞噬了冰雪，也將林立的投影分身炸成了漫天碎塊。
以爆炸點為中心，半徑五十米內的亡靈被瞬間清空，衝擊波將更遠處的骷髏吹得七零八落，骨頭架子散了一地。
失去了攻擊目標，剩下的亡靈們茫然地停在原地，空洞眼眶裡的藍色魂火四處搖曳，顯得有些滑稽。
沒過多久，肆虐的暴風雪平息了不少。
揹著巨大冰鑄闊劍的亡靈法師首領帶著七八個手持冰矛的同類，從山脊上緩緩走了下來。
為首的亡靈法師走到爆炸核心，用腳尖踢開一塊燒焦的骸骨，看了看地上那堆分不清是血肉還是爛泥的混合物，乾癟的嘴裡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嘶啞音節，充滿了惱怒。
“咕……拉……嘶……”
白忙活了。
他正要轉身離開，眼角卻瞥見了不遠處的一個東西。
那是一輛被岩石擋住，倖免於難的小型六輪勘探車，正是被後勤部那幫傢伙戲稱為“貓貓車”的寶貝疙瘩。
亡靈法師踢開腳邊的碎肉，緩步走去。
他枯槁蒼白的手指撫過冰冷的車門，眼中藍光閃爍，帶著一絲好奇。
他拉開車門，笨拙地將自己塞進駕駛位，學著記憶中看到過的人類樣子，伸手去擰動鑰匙。
入侵者的座駕，現在歸他了。
他並未察覺，隨著他的落座，座椅下方的壓力感應裝置已經悄然啟用。
當他成功啟動車輛，引擎發出一聲輕響的瞬間，死亡的倒計時也走到了終點。
貓貓車後方貨鬥裡，偽裝成貨物的兩噸複合炸藥被瞬間引爆。
轟——！
一團刺目的火球猛然膨脹，將冰冷的白色世界染成一片橘紅。
緊接著，林立精心準備的雲爆彈、燃燒彈與高爆彈藥接連殉爆，形成了一朵小型的蘑菇雲，沖天而起。
毀滅性的衝擊波裹挾著上千度的高溫燃料，朝四周瘋狂擴散。
首當其衝的亡靈法師連同他身下的貓貓車，在一瞬間就被炸成了破爛。
他身後那七八個強大的亡靈法師，甚至沒來得及撐起一道冰盾，就被熾熱的浪潮吞噬。
連同周圍數百米內的普通亡靈都被衝擊波隆重啊。
強大沖擊波直接將他們撕裂。
持續的暴風雪彷彿被這股力量扼住了喉嚨，驟然停歇。
籠罩在這片區域的魔法干擾隨之消散。
上百公里外，盤旋在雲層下的無人機，螢幕上代表訊號干擾的訊號格開始變滿。
之前的雪花點跟條紋也消失不見。
同一時間，被炸得只剩一截扭曲車架的貓貓車殘骸裡，一個不起眼的黑色盒子閃爍起明滅不定的紅光，頑強地朝天空傳送著定位訊號。
幾分鐘後，在爆炸核心圈外，一具亡靈骷髏的眼眶中忽然亮起一抹幽藍色的光焰。
光焰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在這具骸骨上蔓延。
冰晶與風雪憑空出現，將骸骨包裹，枯槁的，如同冰雪般的血肉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長，一件冰霜凝結的盔甲覆蓋其上，背後緩緩生成一柄晶瑩剔透的冰劍。
這正是剛才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亡靈法師首領。
他藉著一具普通亡靈的屍骸，完成了復活。
只是，此刻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光芒比之前暗淡了許多，彷彿蒙上了一層灰翳。
顯然，這次死亡讓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隨著他的重生，剛剛平息的風雪再次呼嘯而起，並且以更快的速度朝著遠方擴散。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戰場，最後定格在車架殘骸上那個閃爍的紅點。
他抬起手，指向那個定位器。
旁邊一具亡靈骷髏眼眶中藍光一閃，得到指令，邁開僵硬的步伐，走到定位器前。
抬腳。
狠狠踩下。
“咔嚓！”
紅光熄滅，訊號戛然而止。
做完這一切，重生的亡靈法師首領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方，似乎要將這個方向牢牢記住。
隨後，他轉過身，帶著殘餘的亡靈，頭也不回地向著更北的極寒之地走去。
——
二百公里外，一處被重兵把守的無人機移動操控車內。
秦龍龍撕開一包魔芋爽，辣油的香氣瞬間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裡。
他剛塞了一根進嘴裡，就聽見身旁的張師兄發出一聲輕咦。
“咋了張哥，看見好看的亡靈妹子了？”
“別貧。”張師兄眉頭緊鎖，死死盯著螢幕，“訊號，你看訊號！”
秦龍龍探頭過去，螢幕上原本到了異世界很少滿的訊號格全慢。
並且佈滿了雪花點的攝像頭，畫面清晰度也大幅度提升。
“我靠，怎麼一下就高畫質無碼了？”秦龍龍嘴裡的魔芋爽都忘了嚼。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張師兄沒有理會他的玩笑，手指在操控臺上迅速操作，讓無人機在原地盤旋了一圈，“剛才這片區域的電磁干擾強得跟堵牆一樣，怎麼會突然沒了？”
他嘗試著將無人機朝更北的禁區飛去，想測試一下這臺新改裝無人機的極限效能。
就在同一時間，分佈在漫長戰線上的各個無人機小組，幾乎都發現了這詭異的一幕。
指揮中心，負責戰區通訊排程的穆翰飛正盯著眼前一排排閃爍的螢幕，耳機裡傳來各單位嘈雜的彙報聲。
忽然，主監控螢幕的東北角，一個代表極北之地的地圖上，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個微弱的綠色光點。
ai迅速解析出來。
是一輛雪地貓貓車！
“奇怪！極北之地怎麼會有咱們的裝甲車訊號？”
他旁邊的戰友聞聲湊了過來：“啥玩意兒？你看花眼了吧，那邊除了亡靈就是冰疙瘩。”
“真有！座標……”穆翰飛手指在螢幕上迅速划動，試圖鎖定那個訊號源，“是貓貓車的識別碼……哎！沒了！”
光點只閃爍了不到三秒，就徹底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緊接著，那片區域剛剛轉好的通訊訊號，也瞬間被打回了原形，再次變得斷斷續續。
“訊號又變差了！”
“那邊是不是哪個小隊有新發現了？”
“不知道，我問問。”
穆翰飛立刻撥通了最靠近極北之地的空中偵察打擊部隊的通訊，得到的回覆卻是否定的。
剛才那邊除了訊號詭異地變好了一小會兒，什麼異常都沒發現，更沒有消滅任何有價值的目標。
“除了訊號抽風，什麼也沒發生？”
穆翰飛撓了撓頭，想不通個所以然，先將這件怪事記錄到「特殊異常」備忘錄，等待上級稽核。
畢竟，在和異世界的對抗中，解釋不清的怪事多了去。之前大戰的時候，他們投放了上千個通訊熱氣球，有的跑到極北之地五百多公里外還能偶爾傳來訊號。
兩個小時後。
負責監控生態界線的觀察員界線的景色變化，撓了撓頭，繼續觀看。
很快，他就發現了部隊。
他死死地盯著衛星勘測畫面，瞳孔放大。聲音都有些變調。
“報告！界線！綠色界線在向北移動！”
“什麼往北方移動？”
“界線，南北分界的界線。這是兩個小時前的，這個是現在的。”
這話一出，整個觀察室瞬間安靜下來。
眾人連忙調動影片資訊，滿旅長則走過去觀看。
兩個小時前的存檔影像對比後，眾人都確定了景色變化。
看到了這個，滿旅長眉頭緊皺，隨後舒緩。
一位觀察員眼睛瞪大：“冰雪後退了嗎？綠色森林……綠色森林往北推進了至少五十米！”
“把無人機往咱們炸人臉樹的地方飛！”
“好！”
很快，無人機就傳回來了新的訊號。
“被我們摧毀過人臉樹的那些區域的綠意也蔓延了，不過蔓延的最慢！只有幾米！”
“但是的確在蔓延。”
這訊息如同重磅炸彈，瞬間引爆了整個指揮中心。
當報告遞交到蘇明瑾手上時，這位前線總負責人也愣住了。
她立刻召集了各部門主管，問詢最近有沒有發生戰鬥之類的。
但得到的反饋卻讓她非常困惑。
過去數個小時內，沒有任何部隊主動發起過攻擊，工程隊沒有測試新武器，開採隊也沒有挖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可偏偏，那條困擾了人類許久，被認為是魔法偉力劃分出的界線，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自己向後退了。
這不合常理的好事，讓心眼少的人興奮，但蘇明瑾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蘇明瑾看著地圖上那條被重新標註的、向北凹陷進去一小塊的綠色曲線，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是誰？
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用他們不知道的方式，給了亡靈一族沉重一擊？——
遙遠的西部海岸線，趙翀負責的173號營地裡，叮叮噹噹的敲擊聲和粗獷的號子聲混成一片。
戰士們正和一群身材高大的冰河部落土著混在一起，手把手地教他們如何砌牆、如何打地基。
“嘿！讓你看線！看線！你這牆都砌到鄰居家去了！”一個老班長氣得直跳腳，對著一個牛高馬大的土著戰士比劃。
那土著撓了撓頭，露出一口爛了的黃牙，嘿嘿傻笑，顯然沒搞懂那根細細的麻線有什麼用。
餘啟文撥出一口白氣，搓了搓凍得快沒知覺的手指。
這鬼天氣凍得骨頭縫都疼，他一個南方人，要是不找點活幹，感覺渾身的血都能給凍住。
他看到那個砌歪了牆的土著，走了過去，從工具包裡拿出一個水平儀，放在剛砌好的石磚上。
他用土著語，配合著手勢，言簡意賅地說道：“看，水泡，歪了。”
然後他撬動石磚，讓氣泡回到正中，再次開口：“中間，正了。”
那個土著戰士愣愣地看著那個小小的氣泡，又看看餘啟文，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類似“原來如此”的光芒。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甕聲甕氣地說了句：“懂，謝謝。”
旁邊的班長嘖嘖稱奇：“餘教授，您的鳥語越來越溜了。”
餘啟文笑了笑，沒接話。
幫助完戰士後，餘啟文就離開了。
這幾天的接觸，他已經摸清了冰河部落的底細。
這是一個將“物競天擇”刻在骨子裡的部族。
他們崇拜強者，畏懼著統治北方的寒神與亡靈法師。
為了生存，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年邁的族人遺棄在風雪裡，用最血腥的方式讓首領變成亡靈。
這些習俗，在文明社會看來野蠻到令人髮指。
可餘啟文卻能理解他們那套殘酷邏輯下的無奈。在這片絕望的冰原上，不對自己狠，就只能被亡靈和嚴寒吞噬。
所以，想讓他們歸心，光給吃的和住的是不夠的。
還得讓他們看到一種新的、更強大的“生存方式”。
一陣風吹來，食堂的飯菜香氣裹挾而至，不少幹活的土著都猛地嚥了下口水，手裡的動作更快了幾分。
食物和溫暖的石頭房子是最好的誘餌。
但餘啟文知道，真正能讓他們徹底倒向人類的，是人類能對抗他們所畏懼的亡靈。
只要恩威並施，保持基本尊重，給予嚴苛的律法，多殺雞駭猴幾次，絕對能馴服對方。
風，還在吹。
等等……
餘啟文忽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風裡那股子刺骨的、彷彿能鑽進靈魂深處的陰冷，似乎……淡了一點？
…………
趙翀開著那輛被土著們稱為“神的鋼鐵地龍”的卡車返回營地，揚起一陣乾燥的雪塵。
車門一開，部落族長金河連滾帶爬地跳了下來，扶著車輪就哇哇乾嘔，一張飽經風霜的老臉慘白慘白的。
趙翀跳下車，拍了拍金河的後背，差點把對方的隔夜飯都拍出來。
“沒事吧？”
翻譯器將趙翀的話轉譯出阿里。
“沒事，沒事！”
金河擺了擺手，緩了好半天才直起腰，眼裡還帶著那種對鋼鐵造物的恐懼和新奇。
今天一早，他主動請纓，帶著勘探隊去尋找礦脈。作為生長在這片土地的獵人，他知道哪裡藏著“紅色的石頭”和“可以產出食物的湖泊”。
靠著他的指引，勘探隊果然收穫頗豐，在地圖上標記了好幾個高價值區域。
“神……神使大人，”金河緩過勁來，搓著手，一口爛黃牙笑得格外燦爛，“今天的風，好像不那麼凍骨頭了。”
趙翀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隨口應道：“嗯，是好事啊。金河族長，你的獎勵這就到了！”
看著戰士們將物資交給他，金河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金河領了作為嚮導酬勞的物資，一大袋精鹽和兩卷厚實的帆布，樂呵呵地要離開。
“金河族長，你這次還有飯票呢！中午別忘了點餐啊！”
“哈哈，好，我不會忘記的！”
中午，食堂的煙囪準時冒出濃煙。
開飯的鐘聲一響，整個營地都活了過來。
規矩依舊。
戰士們一個視窗，冰河部落的土著們另一個視窗。
戰士們的視窗裡，紅燒肉油光鋥亮，大盤雞香氣四溢，白麵饅頭堆成了小山。
土著那邊則是一大鍋肉湯燉菜，裡面有土豆、耐寒的捲心菜，少數雜米，味道不好，只能管飽。
即便如此，這也已經是他們一輩子都難得吃上的盛宴了。
金河沒去土著的視窗排隊，而是揣著一張紙條，徑直走到了戰士們的視窗前。
“這是神使大人給我的獎勵！”他把那張寫著字的紙條遞過去，指著視窗裡的菜，唾沫都快流出來了，“要這個，還有那個……”
打飯的戰士是個年輕小夥，看了一眼紙條，樂了：“哈哈，彆著急，來，給您打滿！”
滿滿一大盤紅燒肉，還有一整隻燒雞，被裝進一個木盆裡。
金河端著木盆，感覺比抱著自己剛出生的兒子還親。
他回到自己專屬的桌子旁，他的幾個老婆和孩子已經眼巴巴地等了半天。
在無數族人羨慕、嫉妒的注視下，金河撕下一隻油光鋥亮的雞腿，塞進嘴裡。
香料和油脂在口腔裡炸開的一瞬間，金河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他這輩子只知道鹽的味道，何曾嘗過這種能讓舌頭都打顫的滋味。
“阿爸，好吃！我要吃！”他最小的兒子指著燒雞，口水都掛在了嘴角。
“哈哈，好吃！給你，大家都吃，都多吃點！”
金河大手一揮，將另一隻雞腿給了小兒子，又分了幾塊最大的紅燒肉給老婆們。
剩下的，他便自顧自地大快朵頤起來。
他一邊撕咬著雞肉，一邊看著不遠處那些只能喝肉湯的族人。
金河心裡那點屬於族長的同情心，瞬間就被這無上的美味和高人一等的地位衝得一乾二淨。
寒神算什麼？
除了帶來風雪和恐懼，就是逼著他們把老人送去凍死。
而這些神使大人們，只要幫他們乾點活，找找東西，就能得到這輩子都沒吃過的美食。
未來在幫助他們，金河甚至還能得到溫暖的石頭房子和永久居住在這裡的權利。
傻子都知道該拜哪座神！
金河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更賣力地為神使們幹活。他要讓他的家人，天天都能吃上這樣的美味。
至於那些不聽話、想偷懶的族人。
金河瞥了一眼不遠處一個曾經挑戰過他地位的壯漢，那人正死死盯著他手裡的燒雞。
金河冷笑一聲，故意把雞骨頭咂得震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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