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山心頭一跳，臉上卻鎮定自若。
“前輩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金闕子盯著他，片刻後笑了笑：“不知道就罷了，重要，也不重要。倒是幾百年沒見，你們能從世俗走出來，實在出乎意料。”
何止出乎意料，整個青陽宗無數年來，都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凡人就是凡人，仙人就是仙人。
雙方的差別，遠比天地之別還要大。
武道十九境堪比築基初期，也只是堪比，僅此而已，仍然只是凡人的範疇。
哪怕偶爾有人遇到龍血那樣的仙緣，福分不夠，也難得到。
就像林雨之，福緣深厚到讓宋啟山都感到驚歎的地步，仍然與龍血擦肩而過。
這就是命格的天生差別。
不該你這個命格享用的東西，福緣再深厚都享受不到。
除非有一天，命格得以提升。
宋啟山仍然沒有說話，金闕子的態度模稜兩可，不好也不壞。
但他心裡，始終保持充足的警惕。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這裡所有人都被殺死，集體進入心神祖宅。
好在外面還留了宋家的種子，仍有機會翻盤。
宋啟山看著金闕子，問道：“前輩究竟想要做什麼？”
“倒真有件事想做，但不確定。”金闕子忽然笑著問道：“若青陽宗由你們亂來，我不過問，你們要多久能突破到金丹真君？”
宋啟山聽的一怔，這個問題，來的太突然，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最重要的是，金闕子為何要這樣問？
見宋啟山不回答，金闕子忽然輕輕點了下腳尖。
道圖微震，數名宋家子弟，驟然爆成了血霧。
宋啟山看的面色陰沉，金闕子臉上的笑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殺意：“若你們的潛力不夠讓我心動，此處便是你們家的墳墓。”
宋啟山抬頭看了眼道圖，這是宋家如今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的力量。
金闕子的用意很明顯，要他告知家族底細。
你可以隱瞞，但隱瞞後的結果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所有人都得死。
這是對宋啟山心理的考驗，究竟選擇隱瞞搏一搏，還是一五一十說出所有。
什麼樣的潛力，才能讓一位金丹真君滿意？
當這個問題在腦海中浮現的時候，宋啟山忽然心中一動。
金闕子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所有人，為何不動手？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願，而是他有求於宋家！
沒錯，就是“有求”！
一位金丹真君，有求於連真正的築基後期都沒有的家族，說起來讓人覺得可笑。
但宋啟山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那金闕子要求什麼呢？
其它仙法？
對青陽宗來說，或許有用，可對金闕子來說，卻毫無意義。
他已經金丹，就算天下第一的仙法擺在眼前，也絕無可能再去重修。
紫府元嬰都扛不過的大劫，區區金丹算什麼。
若說金闕子是為青陽宗的未來考慮，倒不是不可能。
但聯想到他方才說，若若青陽宗由你們亂來，我不過問，你們要多久能突破到金丹真君？
看著眼前頭頂道圖，以無敵姿態降臨的龍虎真君。
宋啟山忽然懂了。
金闕子絕不是為了青陽宗的未來考慮，否則就不會說方才那句話。
他想求的，一定是自身！
要問金丹真君最想完成的願景是什麼，毫無疑問，必然是成就紫府元嬰！
恰恰青陽宗的法門，沒可能做到這件事。
所以金闕子想要的，一定是讓宋家幫他突破到紫府元嬰。
為何覺得宋家能做到？
“因為我們已經逆天過一次，從世俗中走到了世外仙宗，難度遠比我所看到的要大的多！”
“不然的話，金闕子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
宋啟山出身世俗，對世外仙宗的瞭解還不算多，更不清楚自己一家子走出來，到底是多麼逆天的事情。
往最簡單的說，一隻螞蟻，長成大象了。
雖然大象之外，還有真龍，但那也依然是無法想像的奇蹟。
無數年裡，就出了這麼一家子。
宋家能幫金闕子做到這件事嗎？
能！
只要金闕子願意娶宋家的女子，身影出現在心神祖宅中，宋啟山便能用吉光完成他的願景。
但心神祖宅的秘密，宋啟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暴露的，哪怕死也會守著。
還有別的辦法嗎？
也有。
吉光能憑空生出築基之物，那麼生出可讓金闕子晉升紫府元嬰的龍氣也不稀奇。
更何況宋啟山手裡，本身就有一條幼年期的真龍，甚至還有一頭白虎。
青陽宗若擁有這兩隻神獸，紫府元嬰手拿把掐不說，還有很大機率晉升更高層次。
這兩種方法，能說嗎？
能，也不能，因為還是會有機率暴露心神祖宅的秘密。
還有什麼方法？
“看來死的人還是不夠多。”金闕子道。
眼見他又要震動道圖，宋啟山連忙出聲道：“若你不過問，最多兩百年，便可將青陽宗取而代之！”
金闕子盯著他，看了片刻：“只需要兩百年？”
雖然青陽宗裡最強的只是築基後期，但人數眾多。
山洞裡的宋家子弟，築基中期只有一人，築基期倒有十幾二十個。
但這樣的力量和青陽宗完全沒得比，就算金闕子不過問，兩百年的時間，也不足以讓宋家與青陽宗相提並論。
“如何能做到？兩百年的時間，你們家就算擁有足夠的築基之物，也最多有幾個築基中期，兩三個築基後期都算頂天。”
“想要誑我！”
說罷，道圖震動。
又有數名宋家子弟，被爆成了血霧。
宋啟山微微咬牙，道：“我們家的悟性，奇高無比。之所以能從世俗走出，正是靠著自行領悟出了仙法法門。”
“只要有足夠多的築基之物，兩百年時間，不敢說一定能和青陽宗現在的實力相提並論，但更多的仙法，法術，我們都能搞出來！”
“另外，青陽宗的人太驕傲，在我們看來太容易被操控。就像你宗門裡今天這場內鬥，多發生幾次，不戰自敗！”
這是宋啟山斟酌許久，給出的底線。
除了沒說心神祖宅裡的事情外，能說的幾乎都說了。
如果金闕子還是不滿意，他只能等死。
好在就算死後，心神祖宅依然可以存在，只不過何時能出去，就不好說了。
“這話倒是在理，宗門裡的那些人，確實對謀略不太擅長。”金闕子點頭認可。
當年能爭得更多龍氣，就是因為同門沒鬥過他。
道圖再次震動，宋啟山面色微變，剛要說話，卻見一道靈光打入體內。
金闕子的聲音傳入耳中：“我給你們所有人，都埋下了一道劫光。兩百年後，若青陽宗未被取而代之，我未能死於你們手中，便會爆體而亡。”
“是死是活，全看你們自身了。此事不可告知他人，誰說誰死。”
宋啟山愣住了，他沒想到，金闕子竟然會是這樣的想法。
有意讓宋家對青陽宗取而代之？
甚至還想死於宋家之手？
這位龍虎真君，是不是瘋了！
“對了，你剛才真發現我來了？”金闕子問道。
他的好奇，是真的。
宋啟山搖頭：“只是出於謹慎，喊了兩句，沒想到如此巧合。”
“原來如此。”金闕子笑了笑：“謹慎些好，這樣才能活的久。”
沒有再多言，身形和道圖驟然消散。
宋家其他人的行動，隨即恢復如常。
頓時有人痛哭，因為兄弟或者爹孃，方才死在了金闕子手中。
宋承燊更是跪在地上：“爺爺，他一定是跟著我找來的，我犯了大錯！”
另外幾人也是如此：“求老祖宗重罰，即便身死於此，也絕無二話！”
把如此大敵引來了家族藏身地，宋啟山雖然心痛家族子弟身死。
但此事，怎能怪得了宋承燊等人。
“起來吧，我們對金丹真君的瞭解太少了，以他的本事，想跟過來，誰也發現不了。”
方才金闕子來到洞穴中，宋啟山也只是透過吉光生成，猜測有強大的仙人跟來了。
自從神像全部化作鐵質後，有人拜訪便不需要再去宋家老宅。
宋啟山在哪，哪裡就是宋家。
若非吉光的提醒，宋啟山也不會察覺金闕子的存在。
仔細想想，若金闕子一直隱於此處，說不定自己會無意中暴露出一些不該說的秘密。
比如嗣玉果。
比如靈氣反哺。
尤其他每次進入心神祖宅中修行，再出來時修為便會明顯增長。
而心神祖宅中的靈氣，與現實中的靈氣完全不同。
明明現實中靈氣未曾被納入體內，修為卻長了，絕對不正常。
這些只要長久的細心觀察，總會有所發現的。
畢竟，那是一位擁有完整道圖的金丹真君。
宋啟山緩緩撥出一口氣，眼下不足十人的損失，反而值得慶幸了。
至於金闕子究竟要做什麼，宋啟山隱隱有所猜測，又不是很確定。
“爺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宋承燊問道。
逃是逃不掉的，金闕子說給每個人都下了一道劫光。
宋啟山自查體內，劫光進入身體後，便被同化成了一道普通靈氣。
但其他人體內，卻有一道截然不同的靈光時刻存在，並不能像自己這般輕鬆化解。
如果逃了，只有他能活下來，其他人都得死。
宋啟山思索片刻後，道：“你先帶人回去，仍然按計劃行事。”
“可金闕子……”
“沒有關係，他如果想殺我們，早就動手了。既然說要給我們兩百年時間，那就不會輕易食言。”
宋承燊不能理解金闕子給這兩百年要做什麼，但宋啟山發話，他也只能照做。
深吸一口氣後，他轉身面向眾人，隨後躬身行了個大禮。
沒有說話，只是擔心金闕子還在暗中觀察。
心裡卻在想著，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否則這麼多人因他而死，如何能夠瞑目！
目送宋承燊等人離去，其他宋家子弟紛紛看了過來，許多人都面色惶恐。
被一位金丹真君上門威脅，可不是容易打發的事情。
雖說還有兩百年時間，但宋家如今不少人都能活過這個歲數，怎能不擔心。
“莫要驚慌，還有時間，此事我自有分寸，都去修行吧。”
“只有修為更加強大，我們才能自保！”
宋家子弟面面相覷，也沒別的什麼好辦法。
宋啟山說的沒錯，現在無論多擔心都毫無意義。
多多修行，若有朝一日能夠成就金丹，就不用再怕金闕子了。
宋啟山也不再多言，回到洞穴最深處，閉上了眼睛。
來到心神祖宅後，他把外面發生的事情，和宋念豐等人說了說。
得知金闕子找上門，還殺了好些人，宋念順怒聲道：“若有朝一日能出去，此獠必殺，何須二百年！”
“二哥莫急，此事頗為蹊蹺，須細細審視才對。”宋念守道。
宋念順哪裡看不出有蹊蹺，他只是性格暴躁，不想忍。
然而如今出不了心神祖宅，再多的怒火，也無處發洩。
宋啟山看向宋念守，問道：“你覺得此事有何內情？”
宋念守也看著他，道：“爹應該已有猜測，不如先說一說？”
宋啟山略微沉吟，而後道：“他的目的應該是想讓宋家代替青陽宗，成為那些大宗門的資糧。”
這是宋啟山唯一能猜到的原因，青陽宗是大宗門資糧的事情，並非秘密。
金闕子不想再做被圈養的牛馬，也不稀奇。
所以他願意給宋家二百年時間，將青陽宗取而代之。
但青陽宗一定不會消失，而是隱於幕後，完成李代桃僵之策。
宋念守跟著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但還有一種可能。”
宋念守看著宋啟山，道：“金闕子很可能知曉哪裡有真龍，或者有突破紫府元嬰的其它方法，但又不能讓大宗門知道。”
“所以我們宋家要成為他的擋箭牌，吸引其他人注意，這樣他才能在暗中行事，偷偷完成青陽宗歷代都做不到的逆天之舉！”
宋啟山聽的心中一凜，這種可能的確存在。
若無真龍，金闕子就算金丹後期隱藏起來又能如何。
一介散修，毫無意義，終究難逃一死，還不如老老實實留在青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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