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方混戰,殺紅了眼。
這一戰,青陽宗算不上傷筋動骨,卻也不算好受。
十數名煉氣期弟子身亡,數十人重傷,還有幾名築基期傷勢輕重不一。
尤其幾個築基後期的長老,也各自受創。
就連大長老都掛了彩,眼神陰沉。
其他幾脈樂得見他們自相殘殺,自己才能有機會掌握更多話語權,巴不得築基期以上都死絕了。
他們沒有阻攔,反倒有不少添油加醋,煽風點火的。
宋承燊這邊也有幾人受傷,不算太嚴重。
之所以停手,倒不是打不過,或者不想打了。
在宋承燊看起來,如果能利用這一戰徹底讓青陽宗垮掉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惜,世間事,十之八九不遂人意。
尤其是當打到最火熱的時候,一道難以想象的威壓從天而降。
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被禁錮,宋承燊勉力抬頭,看到半空中一條巨龍怒吼,一頭赤虎狂嘯。
它們的爪牙碰撞,威勢震的蒼穹顫動。
龍爭虎鬥圖,這是青陽宗的法門道圖!
龍虎真君金闕子,出關了!
以一人之力,壓制了整個宗門。
如此偉力,讓宋承燊瞳孔微縮。
宋家尚未見過真正的金丹真君,一切只是從嶽晨歡等人口中獲知訊息。
之前以為金丹真君只是靈氣和手段更多一些,現在看來,遠非如此。
道圖懸空,所有修行這一法門的人,都受到最強烈的壓制,連抬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就連修行殺伐之氣的宋承燊,也只是用盡全力,才勉強看得到上方景象。
“僅憑道圖,甚至無需動用法術和法器,就有這麼強的壓制力……”
“這就是金丹真君!”
宋承燊深吸了一口氣,將眼皮耷拉下去,不再多看。
金丹真君的力量,比想象中強太多了。
他有理由相信,就算宋家所有人一起上,也難以傷到對方。
想要跨境界殺敵,築基期已是勉強,金丹期更是絕無可能。
修仙的世界,等級森嚴!
金闕子高高在上,掃了眼下方,聲音低沉:“發生何事?”
他感受到了青陽宗的劇烈震動,才出關看個究竟,沒想到一堆人打生打死,互相殘殺。
臉上掛彩的大長老等人連忙跑過來,七嘴八舌的指責對方不是。
金闕子大袖一揮,將其他人打飛出去數十米遠,只留下大長老一人:“你來說。”
如此偏袒,其他人落地後縱然心有不忿,也無可奈何。
歷年來,每一代龍虎真君都是如此。
成為大宗門資糧前,總會想方設法讓自家這一脈更強大些,最好能夠永遠主導宗門大權。
然而沒有一家能做到的。
龍虎真君隕落,新接任這個位置的,必定是其他家。
想連莊?
宗門不會答應,那些大宗門也不會答應。
他們要的是平衡,不可能讓一家獨大。
大長老微微有些得意,昂頭行禮,將方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金闕子聽的有些訝然,瞥了眼重明子的屍首,伸手一招。
道圖微微沉下一絲,龍鳴聲更加宏亮。
淡淡金光落在屍首上,將參與的龍虎之氣逼了出來。
宋啟山做事謹慎,所有痕跡都清理乾淨了,哪怕金丹真君也看不出異樣。
金闕子又看了眼屍首上被靈虎抓出的痕跡,大長老在一旁道:“這些都可以證明,重明子正是被宗門自己人偷襲殺害。又有人證,嶽長道他們絕對逃不了干係!”
嶽長道怒聲道:“你莫要再血口噴人,若真是我做的,豈能讓那人逃出來報信!”
“築基後期都殺的了,還能殺不了一個受了道傷的?”
大長老冷笑:“那可說不準,重明子知曉此人關係重大,拼死阻攔,你們未必能夠突破。何況後來他遇見了其他弟子,誰還敢再亂來。”
劉希同也跟著解釋了幾句,金闕子只靜靜聽著,並沒有下任何結論。
他看向宋開元身死的地方,朝霞之氣依然留存。
天下第一百零九道法門,確實很重要!
把重明子的屍首送回去後,金闕子仍然不做評價,只道:“此事就此作罷,誰也不許再亂來!”
眾人都憤憤不平,但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龍虎真君在青陽宗的地位,獨一無二,沒人可以忤逆他的意思。
哪怕是錯的,你也要做。
這就是宗門規矩!
正因為有規矩存在,青陽宗的權力才能不斷交替輪換。
否則一代龍虎真君,足以把其他九家壓的永無出頭之日。
這是大宗門給的交換條件,只要龍虎真君在位一天,青陽宗的話語權,永遠只屬於其一人。
誰違反了,不僅龍虎真君可以治罪,大宗門也饒不了他們。
最後,金闕子看了眼宋承燊等人,問道:“他們又是誰?”
齊修禮連忙解釋道:“這些都是重明子的好友,自外宗前來做客。”
以金闕子的修為,哪裡看不出宋承燊等人修的是殺伐之氣。
“兵主一脈?”金闕子問道。
他並沒有因為這些人可能來自一個頂尖大勢力而惶恐,好歹也是金丹真君,哪怕註定達不到紫府元嬰的境界,也有自己的傲氣。
宋承燊搖頭:“並不是。”
齊修禮連忙上前,對金闕子低聲解釋了幾句。
理由,自然還是重明子知道的那些事。
金闕子聽過後,在宋承燊等人身上掃過視線,微微點頭:“既然如此,便留下吧。昔日我曾前往兵主一脈拜訪過,今日之事就不為難你們了。”
“但今後我宗門之事,爾等不得再隨意插手。”
“至於世俗地界,可許你們自行發展一個勢力,只是不能亂了王朝更迭,畢竟這是我青陽宗的根本所在。”
宋承燊聽的鬆了口氣,有了金闕子這句話,自己這些人就算站穩腳跟了。
他拱手道:“多謝龍虎真君。”
金闕子將視線從他們身上收回,也不見有什麼動作,便隨著道圖緩緩消失。
只留下淡淡的聲音傳蕩眾人耳邊:“我將閉關修行百年,不問世事,爾等好自為之。”
同時,一道金燦燦的靈符落入大長老手中,上書“龍虎真君赦令”六個字。
如活物一般,在靈符上不斷遊動。
“此道符由你保管,必要時讓九大護法激發,可借道圖一分力。”
大長老大喜過望,雖然借用道圖,需要當年與金闕子一起爭龍虎圖的其他九人才能使用。
但那九人只有使用權,自己負責保管。
這是信任,也是制衡。
免得那九人得了道圖之力,胡作非為。
畢竟這九人,分別出自其他九家,每一家的心思都有所不同。
大長老手持道符,身姿挺拔:“謹遵真君法令!”
待金闕子的氣息逐漸消散,大長老才衝嶽長道和劉希同冷哼道:“若非真君開口,今日你們兩家絕對討不得好!他日再有類似的事情,決不輕饒!”
嶽長道和劉希同都很委屈,也很氣憤。
可他們心裡清楚,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楚。
倒不如借坡下驢,就此作罷。
只是看齊修禮那些人的眼神,恐怕不會輕易善了。
日後怕要多多提防,免得出什麼么蛾子。
青陽宗的山門最深處,金闕子的身影端坐其中。
四周皆是歷代先輩收集來的龍脈精華,有林雨之曾見過的龍血,未曾見過的青色龍骨,仿若利劍懸空。
以此滋養道圖,使道行提升,以便託舉道圖,形成福地基礎。
不過時間會很久,動輒閉關兩三百年都是正常的。
端坐原地的金闕子,龍爭虎鬥圖浮現於眼前。
“兵主一脈?”
“不像!”
“兵主一脈,豈會道謝,他們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對於宋承燊等人的來歷,金闕子有種莫名的懷疑。
宋承燊那一句“多謝龍虎真君”,更是讓金闕子的懷疑達到頂峰。
當年前往兵主一脈拜訪時,見識過這家的姿態。
無論做什麼事,都霸道的很。
想讓他們說聲謝謝,比登天還要難。
自己如今雖是金丹真君,但和兵主一脈完全沒得比。
所以他幾乎可以確定,這批人雖然修行了殺伐之氣,但一定不是來自兵主之地。
不是兵主的人,那又來自何方?
金闕子沒有猶豫,伸出指尖,點在了道圖上,默默進行推算。
龍吟虎嘯,青陽宗都在震顫。
眾多弟子們都習以為常,並不在意,最多也只是帶著崇敬和敬畏的眼神多看幾眼主峰。
宋承燊卻沒這個心思多看,帶了幾個人離開青陽宗山門。
他要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儘快告訴家裡,好知道下一步要幹什麼。
卻不知道自己一句客氣話,已經暴露了底細。
有了相對應的法門,殺伐之氣可以修出來。
但從未去過兵主一脈的地盤,對那邊的瞭解只是他人隻言片語。
無心的一句話,便可能讓滿盤皆輸。
山體內,金闕子面前的道圖不斷震盪。
過了片刻,一道金光自道圖內綻放,在他面前映照出了一個村莊的輪廓。
金闕子看的一怔,仔細辨認了一番,忽然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們!他們竟然從世俗中走出來了?”
“可是……怎會如此厲害?”
曾前往梁國收取龍氣的金闕子,對那個小小村落,準確的說,是其中的一戶農家印象深刻。
初次相見,不過五六口人,武道四五境的修為。
在他面前,比螞蟻厲害不了多少。
再次相見,已有幾分實力,達到十境十一境左右。
等最後一次見時,宋家已經成了氣候。
氣運強大,連他都覺得驚訝。
但即便那個時候,金闕子也未曾想過,這家人能從世俗中走出來。
青陽宗控制世俗無數年,見識過氣運驚人的家族多不勝數。
可最終,這些家族都隕落在歷史長河中。
凡人就是凡人,永遠不可能翻天。
可是現在,他親眼看到了一場奇蹟的出現。
那個曾只被他在心中讚賞過的小小世俗家族,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甚至還在宗門內擾出不小的風波。
“此人來自世俗,出來後沒有離開,反而留在青陽宗,究竟有何圖謀。”
“他們的殺伐之氣法門,從何而來?”
“從未亂過的青陽宗,如今竟然也自相殘殺,和他們有沒有關聯?”
“朝霞之氣……”
金闕子心中一動:“莫非真如嶽長道說的那樣,是有人刻意構陷?”
雖然以一位開創了朝霞之氣法門的修仙者性命,誣陷青陽宗的其中一脈,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可能。
若沒有宋承燊等人的存在,金闕子也不會信。
但如今,一個世俗家族都能走到自己面前。
那麼一個開創新仙法的人,用了苦肉計,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盯著道圖中顯化出的村莊輪廓,金闕子臉上露出怪異表情。
他又對著道圖點了下,顯出幾道朝著山門外行去的身影。
不是別人,正是宋承燊他們。
盯著那幾道身影看了看,金闕子輕笑出聲:“不管真假,我倒希望你們真有這樣的本事。”
“若是有,也不枉費當年那段緣分。”
“且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有幾分本事吧!”
說著,體內的龍虎之氣竄出來,化作一個黑黝黝的模糊身影。
隨後又逐漸凝實,最後變得和金闕子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身上多了一層黑布,把面目罩的嚴嚴實實。
這具以靈氣顯化的化身,微微一晃,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已經跟在了宋承燊等人身後。
他很宋承燊等人背後究竟是誰。
對青陽宗究竟是什麼意圖。
以金丹真君的本事,就算跟蹤,也沒有人可以察覺。
宋承燊也不知曉自己被盯上了,帶著人離開青陽宗山門後,便急匆匆朝著葬仙河行去。
但前方有青陽宗弟子把守,畢竟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青陽宗的防範十分嚴密,不允許再出什麼岔子。
若是正面碰上,雖然不怕什麼,卻難免讓人擔心會被察覺。
這時候,一名負責打探前方情況的宋家子弟回來,低聲道:“不知道為什麼,前面突然暢通無阻,沒再見到青陽宗的人了。”
宋承燊一怔,隨後笑起來,道:“看來他們還是不長記性,也是好事,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