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突然變成一個空洞怪物？

是因為……那個來不及注射的“能力針”嗎？

羅恩看著面前這突然畸變、變成空洞怪物的乾瘦男子，回想起了他剛剛說過的話。

怪不得……怪不得他這麼慌張，怎麼都想快點離開這裡。

原來，是沒時間了。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在規定的時間內為自己注射那什麼“能力針”，就會變成這個模樣，徹底死去……

羅恩還以為他藏著什麼別的秘密，沒想到一直藏在心底，不敢說出來的竟然是這件事情。

那麼，在他看來……說出這個秘密和沒注射“能力針”死去，得到的結果是一樣的？

暴露了這個秘密之後，他會因為洩密被人處理掉麼？

羅恩思索片刻，臉色逐漸變得冰冷了下來。

看到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變成一個空洞怪物，就算是傻子也該明白他和之前在某高中，突然變成空洞怪物的那些高中生們是一樣的……

如果他們變成空洞怪物的原因都是那什麼“能力針”的話……是因為【方舟】那個為他們激發了超能力的實驗嗎？

在完成【方舟】提供的能力激發實驗後，他們需要按時注射【方舟】所提供的能力針劑，否則就會變成空洞怪物？

考慮到在乾瘦男子口中，【方舟】的這個能力提升計劃在d區已經很是流行……

現在，到底有多少人，為了覺醒能力，參與了【方舟】的能力啟用實驗？

如果他們最終都會變成這副模樣的話……

【方舟】和【諾亞醫藥】到底想幹什麼！

羅恩皺緊眉頭，一向頗為平靜的他竟是生出壓抑不住的憤怒。

這無關利益、無關陣營敵對……

是純粹的、作為人類在道德底線被嚴重挑戰時感受到的憤怒。

羅恩很清楚為什麼“能力提升計劃”這種東西會在d區“火”起來。

畢竟，在d區這種貧民窟，無法覺醒超能力的人遍地都是。

他們沒有覺醒能力的天賦，又可悲地生在了這個世界上……

理想城的理想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作為無能力者光是想要正常生活都拼盡全力。

在摩恩理想城，對於超能力者的優待足以讓每一個無能力者絕望。

這幾乎是將完整的公民權利分離出來，將一部分當做所謂“優待”留給超能力者，讓無能力者連完整公民權都不具備的情況下生活……

所以，但凡是一點能夠成為超能力者的機會，對他們來說都是希望的燈火。

沒人會放任覺醒能力的機會在眼前溜走……

羅恩曾經就是這種無法覺醒能力的底層，清楚他們在知道一個能夠百分百覺醒能力、還只要5000信用點的機會時會有多麼瘋狂。

可如果他們接受的能力激發實驗都是這樣的、會把人變成空洞怪物的實驗……

這本來對他們來說是作為爬出泥潭希望的機會，不就變成了必死無疑的絕望了嗎？

【諾亞醫藥】和【方舟】甚至想辦法支開了巡邏幹員，安排了兩個人來偷屍體，試圖把屍體偷回去當實驗材料……

他們已經卑劣到將這些被他們害死的人當成實驗材料，連死後的安寧都不願意留給這些可憐人！

他們……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羅恩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面前張牙舞爪、朝著自己撲來的空洞怪物，死死握緊拳頭，狠狠一拳打了過去。

“砰！”

【“幻想消解”正遭到微量“神秘學影響”消磨。】

【特性受損度：10%】

“咔嚓咔嚓……”

怪物被羅恩憤怒一拳打得倒飛而出，如同骨質摩擦粉碎一般的聲音在他的身上響起，那些虛幻的、猙獰的骨刺瞬間斷折、粉碎。

不出片刻，他便變回了原本的人形，渾身上下都是破爛的血窟窿，那些粉碎的骨質化作灰燼，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

羅恩看著這被【幻想消解】消磨後，和那些高中生沒有半分差別的怪物，死死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果然，他們的表現一致。

果然，【諾亞醫藥】和【方舟】在漠視生命。

果然……這不是羅恩看到之後，能夠將其拋之腦後的事情。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一起的兩具屍體，切回【神代餘燼】和【魔藥序列】，點起一撮深綠色的死靈之火。

死靈之火落在屍體上，舔舐著死者不願離去的靈魂。

蔓延、燃燒、焚盡……

最後，兩具屍體便堆在地上，化作了雪白的灰。

本來，羅恩不該這樣做的。

這兩具屍體本該成為一次案件的引子，成為上次空洞事件的新增線索……

巡查局會因此下發更多案件委託，巡查干員小隊會領命破案，抓捕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但羅恩知道這毫無意義。

他大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把這事兒上報給巡查局，讓巡查局和其他巡查干員們徹查此事。

屆時【方舟】和【諾亞醫藥】必然分心應對巡查局，他可以從中渾水摸魚，嘗試潛入【方舟】，看看能不能拿到lv.1也能使用公式的秘密。

但……可在那之後，罪魁禍首真的會受到懲戒嗎？

羅恩清楚，巡查局裡或許有很多幹員都心懷理想，像是夏至那樣追求著公平與正義……

但巡查局能被調走巡查干員，能讓人潛入這裡，就代表著其中一定有著蛀蟲。

【諾亞醫藥】本就是三大巨企之一……他們不會因此付出什麼代價。

也許，僅僅只需要花上一筆信用點，就能讓這件事情畫上句號。

之後，策劃這次事件、將這些普通人當做實驗材料的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甚至他們還能改頭換面，繼續進行自己的實驗……

羅恩不能接受這種事情的發生。

他要剝絲抽繭，搞清楚【諾亞醫藥】和【方舟】的實驗到底是要幹什麼，然後找到主導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

或許，這對羅恩來說並沒有什麼收益，甚至有可能讓他落入危險之中……

但讓他眼睜睜看著這種罪行出現在身邊，還完全不採取任何行動，他根本就做不到！

哪怕他現在已經無力改變那些經受過實驗，註定會變成空洞怪物的可憐人——

他也想搗毀這個實驗，讓他們至少在死後不至於被人當做實驗材料……

至少讓他們，在死後能得享安寧！

心中生出這個想法的那一剎那，羅恩忽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躁動了起來。

他的耳邊響起了河流湧動的濤聲，恍惚間，能聽到其中隱隱傳來的、冰冷的囈語。

但這次……羅恩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聲囈語中，傳來了一個明確的、有所含義的語段——

“做得好。”

祂用古羅德蘭語說。

下一刻，躁動的血液流經羅恩全身，冰冷浸入骨髓，但卻讓他感受到純粹的放鬆與舒適感。

本應落在他身上的重壓鬆掉了分毫。

他清楚地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守墓人】魔藥，因此出現了大幅度的消化。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在他的耳邊傳來：

【“設定：扮演法”正在大幅度消解“職業：守墓人”中存在的魔力汙染。】

【“設定：超凡失控”正因此減少失控度——】

【失控度-35%】

魔藥……因此而消化了？

甚至消化了這麼多……現在【超凡失控】的失控度都降到了百分之十以下，對羅恩來說已經不再能阻止他的能力晉升了！

為什麼？難道說，他剛剛的行為有什麼滿足了扮演【守墓人】的地方嗎？

等等，守墓人……守護死者？

羅恩微微一怔，最後有所明悟。

原來，所謂的“扮演”，並非是浮於表面的扮演。

唯有體悟魔藥意象之中、深藏的意義與概念，確切地做出對應的抉擇後，才能真正地完成一次“扮演”……

至少在這一刻，羅恩做出了【守墓人】這個意象最原初的，被【死亡】所認可的理念與抉擇——

為死者守護死後的寧靜。

所以，魔藥之中殘存的意志才會認可羅恩的抉擇，消解魔藥之中的“汙染”。

羅恩看著兩人份的、堆在地上的那堆白灰，最終深深嘆了口氣。

就連上個時代的所謂神明都在認可他的決斷，可見【諾亞醫藥】和【方舟】的實驗是多麼天怒人怨。

這場罪孽的、將d區的可憐人們玩弄在股掌之間，以他們的生命做試驗品的實驗，確實該有人站出來阻止。

不過，雖說如此。

羅恩卻也沒想過就真的自己一個人衝上去，和【諾亞醫藥】與【方舟】玩什麼街頭大亂鬥。

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特別是羅恩是個連lv.3都沒成就的超能力者，真和巨企開片兒，結果只會是被巨企的護衛隊車輪戰圍毆致死。

但這不代表羅恩沒有阻止這個實驗的可能……

他拿起手機，熟練地撥打了一個號碼。

一陣“嗶——”聲過後，對面傳來了有些威嚴的聲音：

“羅恩……這是你今天給我撥的第二個電話了。”

伊琳娜語氣嚴肅：

“你如果還想繼續今天凌晨的話題，我只能再一次告訴你，【天聽傳媒】的商業版圖裡並不存在喪葬行業。”

但她說著，話鋒一轉，語氣溫和了下來：

“不過，你找我如果想要快速進入新的能力提升階段，想要提早開啟本來預訂在下週一的能力提升實驗的話，我倒是沒有意見……”

不，那還是算了。

【天聽傳媒】為羅恩指定的獨有投資計劃分為四個階段，在暑假的兩個月裡，每兩週一次，一次持續一週。

在上一週經歷了那種每天都要在實驗室中出入，天天在實驗臺上上上下下，身上扎滿針孔的日子後，羅恩只想先當一週的正常人。

雖說【天聽傳媒】給他安排的各種專案的確有能力讓他提升到lv.3的層次，但也讓他感覺自己好似逐漸在變成什麼科技與狠活兒的神秘造物。

再加上羅恩現在並不缺少成為lv.3的機會，大可不必這麼著急地接受【天聽傳媒】的投資。

“嗯……其實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羅恩認真道：

“伊琳娜女士……我發現【諾亞醫藥】最近在d區，似乎在做一些並不合法的實驗……”

與巡查局不同，【諾亞醫藥】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天聽傳媒】可不會包庇。

【諾亞醫藥】與【天聽傳媒】同為理想城的三大巨企，又同時弱於已經成為理想城市政府的【摩恩商業】一籌，早就有著極為根深蒂固的仇恨與衝突。

如果說兩家巨企願不願意直接讓對方突然倒下，那肯定不會願意，畢竟他們還要共同支撐起摩恩理想城——

但若是給對方添添堵嘛……

想來，不管是巨企的哪一位高管，都會毫不猶豫地同意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羅恩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發現的這一切都講了個明明白白，全數告訴了伊琳娜。

而聽完羅恩的發現後，伊琳娜明顯愣了愣，語氣之中染上一絲疑惑：

“【諾亞醫藥】……什麼時候研發出的這種技術？”

比起那些無辜死去的d區民眾，她顯然對【諾亞醫藥】研發出的、能夠讓無能力者百分百覺醒能力，還會變成空洞怪物的技術更感興趣。

“這件事情有些詭異，也許和之前他們嘗試完成【赫拉】的新一次【求知實驗】有關……”

竟然和【求知實驗】有關？

羅恩不免愣了愣，【赫拉】顯然是理想城【中央智腦】其中的一個扇區，但這個扇區明明早就有人取走了主管許可權，成為了lv.5……

【赫拉】的【求知實驗】不應該早就被那位lv.5完成了嗎？

難道說……【中央智腦】並不是只會提出一次【求知實驗】，即便已經有人成為了扇區主管，依舊會提出新的【求知實驗】讓其完成？

而此刻，喃喃自語的伊琳娜思索片刻，很快便認真道：

“你發現的這件事情的確重要……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阻止他們的這場大型實驗。”

“不過，三大巨企早早就已經簽署了互不侵犯條約，我並沒有辦法為你提供任何武力上的幫助。”

沒辦法提供武力上的幫助？

好吧，畢竟是和【求知實驗】有關……

羅恩雖說有些失望，但仔細想想倒是能夠理解。

如果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實驗，【天聽傳媒】去阻止它並不會有什麼問題，只不過是三大巨企之間經典的互相噁心，互相添堵……

但如果涉及到【求知實驗】，【天聽傳媒】的人真正下場，可就算是純粹的敵對行為了——

畢竟，如果羅恩未來有機會去完成【普羅米修斯】的【求知實驗】時，若是被【諾亞醫藥】的人以不規則的手段下場阻止，羅恩都不敢想【天聽傳媒】的董事會上到底會有多少人氣得砸桌。

但很快，伊琳娜又說：

“不過，這件事情既然被我們知道了，那肯定不能讓【諾亞醫藥】這麼輕鬆地就完成這場並不道德的大型實驗專案……”

“我會申請使用【天聽傳媒】的情報系統，為你提供武力以外的一切支援——”

她說著，語氣之中染上一絲笑意：

“……並且，我會上報申請，申請讓比較悠閒的高管們最近多和【諾亞醫藥】的老朋友們聊聊天，安排一些適當的商業訪問。”

“所有能拿到【赫拉】、【阿芙洛狄忒】與【德墨忒爾】分管許可權的高管們，在近半個月內大概會忙的不可開交，沒時間去d區一趟。”

哦？

羅恩原本的失望頓時一掃而空。

伊琳娜女士的意思……豈不是說在未來半個月內，沒有一個會保護這個實驗的、lv.4及以上的超能力者存在於理想城d區？

更何況，還有【天聽傳媒】的情報系統——

雖說應該比不上巡查局的【阿爾忒彌斯】，但想來只是幫羅恩分析一下d區的【方舟】和【諾亞醫藥】，應該也沒有什麼難度。

那，只要等羅恩成為lv.3，也許他就真有資格一個人衝進諾亞醫藥分公司，徹底解決掉這個實驗了……

畢竟，在擁有足夠情報的情況下，羅恩不覺得成為lv.3的自己，會輸給lv.4以下的任何能力者！

羅恩又簡單和伊琳娜寒暄兩句後結束通話電話，簡單思索了片刻，確定了現在的情況。

……現在，就只差晉升lv.3了。

只要他能夠晉升lv.3，就有足夠的機會能夠阻止這場實驗！

不只是為了d區的可憐人們，還是為了他自己去尋找構建公式的方式……

看來，休息時間結束，該回去“魔藥時代”，會一會那位哈維神父了。

羅恩若有所思，但卻並沒有立刻選擇回去。

他先一個電話打給了夏至——

“夏至姐，我一覺睡醒，一不小心撞在了地下停屍房外的走廊上，把牆面和執法記錄儀都撞碎了……”

“啊？”

剛接電話就聽到這句話的夏至不免有些凌亂，她有些疑惑道：

“你……你就看個大門兒怎麼能搞出這種問題的？”

羅恩嘆了口氣，語氣很是無奈：

“你知道的，夏至姐，我的能力現在都還要用‘能力限制器’控制呢……”

他說著，終於說到了自己真正要問的事情：

“所以，夏至姐，我能不能現在去一趟後勤部，領一個新的執法記錄儀，還有別的我之前沒領的制式裝備？”

夏至有些疑惑，但卻沒太在意：

“倒不是不行，雖然我是想之後再帶你去領的……但你現在想去那就去唄。”

“我在巡查局智腦後臺給你申請了許可權，後勤部會給你配發制式裝備……東西拿到手了可別亂用，制式裝備裡有很多東西也很危險的！”

危險？不危險我還不用呢！

羅恩想要的，就是巡查局幹員的制式裝備。

雖說，其中很多東西並不太好帶去“魔藥時代——

畢竟太過科技的產物明顯會惹人懷疑，羅恩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其中卻是有些能夠偽裝成“神恩”的、在戰鬥方面很有幫助的東西……

他換回【超能力者】和【向量操控】，把那攤骨灰全部抓取裝好，拿到巡查局外毀屍滅跡後，又去後勤部領取了全部的制式裝備回了家。

在簡單分門別類地檢索一遍後，羅恩從中拿走了幾顆閃光震撼彈和一瓶奈米醫療噴霧。

這些玩意兒看起來簡單，但實際上的用處可是不小——

比如奈米醫療噴霧，就算是斷肢的外傷，噴一噴也能靠奈米機器人將手臂縫合。

只要不是當場死去，這種巡查局配備的制式裝備就能給人吊命……

閃光震撼彈更不必說，這東西在抓捕lv.3的超能力者時都會起到不小的效果，羅恩可不覺得“魔藥時代”的超凡者就能免受傷害。

說不定……對於他們來說，這種沒見過的玩意兒能起到更大的效用。

把它們全部塞到兜裡用手捏住，揣好魔法書、戴好已經充滿電的“能力增幅器”，羅恩此刻已經信心滿滿。

不僅是這些，還有已經成為序列七的伊德莉拉，還有自稱會保護他們的埃爾維斯會長……

就算哈維神父真的與他們為敵，也必定會變成一團超凡特性，成為羅恩晉升【死亡】序列七，成就lv.3的食糧！

晉升lv.3，就在今日了！

盡力了，我再恢復一下狀態，明天爭取更更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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