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業眉頭一擰,幾步搶上前,一把將伊莉娜拉到自己身後,用身子護得嚴嚴實實。
他目光沉靜,盯著那臉紅脖子粗的毛子男人。
“我就是江守業。”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硬氣。
“你哪位?在這兒吵嚷什麼?”
那毛子男人安德烈立刻像被點著的炮仗,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江守業臉上。
“我?我是她親叔叔,安德烈!”他粗壯的手指差點戳到江守業鼻尖。
“你就是那個拐帶我侄女的王八蛋?”
“我告訴你,少做你孃的青天白日夢,伊莉娜早就定了親,要嫁給我老婆家的親侄兒!”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窮獵戶,也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撒泡尿照照自己!”
伊莉娜在江守業身後急得直拽他袖子,聲音帶著哭腔:“叔叔,你胡說,我從來沒答應過,那是你們自己說的!”
“你就是一直逼著我嫁給他,我不願意!”
“那人就是個二流子,整天就知道抽菸喝酒賭錢,輸了錢回家連自己老孃都打!”
“十里八鄉誰不知道?我寧願死也不嫁!”
安德烈眼睛一瞪,兇光畢露,揚手就朝伊莉娜扇過去:“反了你了,家裡定的親事,輪得到你個小賤蹄子說不?”
“瓦西里可是你舅媽家的根,你嫁過去,就是親上加親!”
“你爹媽沒了,我就得替你爹管著你。”
“你想跟個外族野男人跑?這是丟我們家的臉!”
江守業聽明白了,臉色頓時跟著陰沉下來。
他往前一頂,幾乎貼上安德烈鼓脹的胸膛:“我警告你,伊莉娜是知青,受國家號召來建設農村!”
“婚嫁自由,輪得到你管?”
“自由?”安德烈啐了口濃痰。
“她血管裡流的是我們毛子的血,我們族的規矩,女人不嫁外族!”
“你們部隊弄什麼知青,就是來拐帶我們姑娘的?狗屁!”
“你胡說什麼!”周春友撥開看熱鬧的人群擠進來,臉沉如水。
“安德烈,有事說事,別扯部隊!”
安德烈梗著脖子吼:“安德烈,當初她來當知青,我家就不同意!”
“現在倒好,姑娘心野了,魂被漢人勾走了!你們管不管?”
“伊莉娜成年了,有選擇權!”周春友壓著火。
“你逼她嫁二流子,還有理了?”
“那是我們族裡的事!”安德烈猛地指向江守業。
“這小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啊?連結婚報告都打了?”
“我告訴你,沒門!我是她親叔,我不點頭,天王老子來了這婚也結不成!”
他越說越怒,突然揚手就朝伊莉娜臉上扇去:“不知廉恥的東西,跟我回去!”
巴掌帶著風聲,眼看就要落下。
伊莉娜嚇得閉眼。
江守業目光一冷,手臂猛地一抬,精準地架住了安德烈粗壯的手腕,五指如鐵鉗般收緊。
“有話說話。”江守業的聲音冷了下來:“動手打人,想幹什麼?”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安德烈掙了一下,竟沒掙脫,臉上橫肉抽搐,更怒了。
他猛地甩開手,指著江守業的鼻子破口大罵,髒話連篇。
“幹什麼?老子打自己家的人,關你屁事,你他媽的算老幾?”
“就是你這個喪門星挑唆的,壞了我們族裡的老規矩!”
“我們族的姑娘,從來只嫁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誰準她找個外來的野漢子?啊?”
“她爹媽死得早,我就得管,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他看著江守業的眼神滿是鄙夷。
“我還沒說你呢,你壞我族規,拐我侄女!”
“你當她真看上你了?你算什麼東西,連我們毛子族男人一根毛都比不上!”
“她就是被你騙了,你們漢人最會耍心眼,什麼結婚?你就是想白佔個毛子老婆,顯擺你能耐!”
周圍的議論聲大了起來。
“這咋說的這麼難聽?”
“伊莉娜自己不願意啊。”
“那老安德烈家的侄子確實不是個東西!”
連長周春友急匆匆趕來,趕緊打圓場:“安德烈同志,消消氣,有話好好說,別激動,影響不好…”
“我呸!”安德烈扭頭就啐了一口,根本不給面子。
“好好說?跟你們這幫拐帶人口的有啥好說的?”
“當初說響應號召來當知青,說是建設農村,幫助我們?結果呢?幫到被窩裡去了?”
“連我們族裡的姑娘都敢拐騙,你們這什麼狗屁建設兵團的?專門出這種搞破鞋的玩意兒?”
這話實在太毒太難聽,周圍瞬間安靜了一下,隨即嗡一聲議論開來。
江守業額角青筋跳了一下,心裡的火蹭蹭往上冒。
他攥緊了拳頭,硬是壓著沒立刻揮出去。
安德烈見沒人立刻反駁,氣焰更囂張,唾沫橫飛:“她爹媽死了,她的事兒就得我做主!”
“我讓她嫁誰她就得嫁誰,那是我親老婆的侄兒,知根知底,嫁過去親上加親,有什麼不好?”
“不就是看上人家那點彩禮了嗎?”人群裡不知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安德烈耳朵尖,立刻吼回去:“放屁,那是我們族裡的規矩!”
“嫁自己人,放心,嫁給你們這些外來的,被人欺負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佔理,伸手又去拽伊莉娜:“少廢話,趕緊跟我回去!”
“這知青你別當了,回家老老實實準備結婚,別給我丟人現眼!”
伊莉娜嚇得尖叫一聲,死死抱住江守業的胳膊,往他身後縮:“我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那就是個火坑!”
“伊莉娜!”安德烈衝她嘶吼。
“你今天不跟我走,我就當沒你這侄女!”
“你爹媽留下的屋子、牧場的份子,一分都別想要,全喂安德烈家的狗也不給你這白眼狼!”
伊莉娜渾身一抖,眼淚終於砸下來:“叔叔…那屋子是我爸一磚一瓦壘的!”
“現在知道是你爸的了?”安德烈面上帶著獰笑。
“跟這漢人走,你就啥也不是!”
江守業盯著瓦西里貪婪扭曲的臉,突然全明白了。
什麼族規,什麼親上加親,全是幌子!
這人就是想吃絕戶,吞了孤女的家產!
江守業最後那點耐心徹底耗盡了。
他再次擋開安德烈的毛手,聲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帶著明顯的火氣。
“你耳朵塞驢毛了?她說不願意,聽不見?”
“你那個好侄兒是個什麼破爛貨色,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遊手好閒,吃喝嫖賭,打爹罵娘,十里八鄉都出名!”
“你不就是瞅著伊莉娜爹媽沒了,沒依靠,好拿捏,想著吃絕戶,省筆彩禮錢,還能白得個勞力,順便給你老婆娘家換個親?你這算盤打得,我在山上都聽見響了!”
這話像尖刀,一下子捅破了安德烈那點齷齪心思。
“伊莉娜你聽著。”江守業聲音不高,卻像錘子砸進凍土,字字鑿實。
“你爹媽的屋子,該你的份子,天王老子也搶不走,我江守業說的!”
他轉向安德烈,眼神像刮骨的刀。
“至於你,拿族規當遮羞布,逼侄女跳火坑,就為吞那點家產?安德烈,你他媽也算個男人?”
安德烈被揭穿老底,羞怒交加。
直接嗷一嗓子就撲了上來,拳頭掄圓了砸向江守業面門。
“我操你祖宗,老子撕了你的嘴!”
江守業早就防著他這一手。
眼看拳頭過來,他不退反進。
左手向外一格,架開來拳,右手握拳,腰腹發力。
一記短促有力的直拳,狠狠掏在安德烈軟乎乎的胃袋上。
砰!
一聲結結實實的悶響。
安德烈眼珠子猛地往外一凸,張大嘴巴,嗬嗬了兩聲。
所有叫罵都被堵了回去,腰彎得像只煮熟的蝦米,口水不受控制地淌下來。
江守業沒停,右腿膝蓋順勢向上一頂!
狠狠撞在他下巴上。
咔嚓一聲輕響。
安德烈嗷一嗓子淒厲慘叫,仰頭就倒,重重摔在泥地裡,滿嘴都是血,噗地吐出一顆帶血的槽牙。
他捂著下巴和肚子,在泥地裡翻滾呻吟,半天緩不過氣。